林红霞刚洗完脚,正准备上床看书,突然听见有人敲门。“嘭嘭嘭”那声音有些急切,有些不容置疑。“谁啊?”林红霞警觉地望着糊着白纸的窗户,大声问道。“是我,吴淑娴,快开门我有急事。”林红霞听清楚了是吴淑娴,她下了床批上大衣,扳开了暗锁的纽扣。门吱呀一声开了,外面黑魆魆的,带进来一股冷风。林红霞把吴淑娴让进屋,随手锁上房门。两个人围在火炉边坐下。林红霞发现吴淑娴的眼睛红肿,好像哭过。她从炉子边上取了两个考热的核桃向她递去,吴淑娴没有接,她摆了摆手,沮丧地说:“我哪里还有心思吃核桃,我到了吃老鼠药的时候了。”“怎么啦?”林红霞望着吴淑娴有些不解地问她:“是和蒋大哥吵架了?”“没有。我还没有回家呢。”“那是怎么啦?是荣冬梅批评你啦?”“也没有。”吴淑娴没精打采地说着,从棉袄口袋里掏出那封信递给林红霞。
林红霞凑在台灯下,一口气看完了这封信,愤怒地说:“这种女人恬不知耻,破坏别人的家庭,真是不要脸,还自己找上你们来挑战。咱们告她这个破鞋,让她没有脸见人。”吴淑娴呢喃地说:“现在这种事情没有人管,你怎么告,弄不好就会毁了蒋晓鹰的名誉。”
“那咱们找两个人揍她一顿,让她离开你丈夫。”林红霞有些替她的好朋友打抱不平。就她的火爆脾气,那个女人如果在当面,她会冲上去和她扭打在一起的。同时,她在心里暗暗称幸,如果这封信那天是自己捎进来,吴淑娴一定会产生误会,伤害她们姐妹多年的友情,她为自己当时的聪明举动而自豪。她想帮自己的好友出气,却找不到合适的方式。
吴淑娴渐渐冷静下来了,她认为不能雇人打她,现在关键问题在丈夫身上,就看他的态度是想和谁生活在一起,他是和梅红歌逢场作戏,还是真心要和她在一起过日子。如果,自己现在和他翻了脸,告他一个重婚罪,也够他喝一壶的。梅红歌的信就是自招的罪证。可是,她不想那样做。她知道她和蒋晓鹰的婚姻与别人不一样,承载的不仅仅是两个人的感情,那是两代人两个家庭的组合,兄妹恋在外人看来有些蹊跷,有些特别,但是,那是时势造成的,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吴淑娴和林红霞坐在一起烤了一会儿火,手心发热了,身上暖和了,她有自己的想法。她突然决定现在想回家去。林红霞劝她明天再回吧。虽说她的家在城里红松巷,但是,毕竟天已经黑了,外面又很冷,出去总是不方便的。可是,吴淑娴执意要回去,林红霞不再挽留她住在机关。她穿好衣服,穿上棉鞋,锁了门,陪着她消失在夜幕之中。
红松巷是一个百年老巷,住着许多老户人家。蒋晓鹰在部队当兵时,继父吴岱宝托人在巷子买了一院老房子,后来拆掉,盖了5间平房。这是蒋晓鹰和吴淑娴的新房,他们结婚后就住在这里。蒋晓鹰复员后在城里做生意,也一直住在这里。
巷子周围住着许多做生意的人,有的人摆摊卖衣服,有的开饭馆,有的贩卖蔬菜,也有小手工生产者,砸铁桶的,造火炉子的,修理手表电器的,剃头理发的,出售粉面的,修理自行车打气的。这些人有的是城内村的村民,有些是从乡下来到城里租房住的。也有在机关上班的家属租房住在这里的。
蒋晓鹰家在这个巷子算是家庭情况比较好的,女人有正式工作,男人开公司,只有一个女儿在西安交大附中读书。在外人看来这是一个令人羡慕的幸福家庭,可是,谁知道这平静中的暗流让女主人谈忐忑不安,心神不宁。走到巷口的电灯下,吴淑娴让林红霞回去,她不想让她到自己家里去,万一自己和丈夫吵起来也不好看。林红霞反复叮咛要她冷静观察,按照自己在路上给她出的主意,试探他,看他到底想怎么样。吴淑娴拍拍林红霞肩头的雪花,拉了拉她的围巾,就督促她回单位去了。
当她走进这个安静的院子时,她今天的心情和往日大不相同。她猜想丈夫在不在家,今天晚上会回来吗?他知道梅红歌写给自己的信吗?她心里很乱,又感到非常沮丧。
院子的雪显然是扫过的,踩上去感觉比街道的雪要薄得多。花坛中高高的堆着什么,看不清楚,她猜想那就是积雪。窗户上透着亮光,几乎没有一点声息。她走到门口停顿了一下,在台阶上跺跺脚,甩了甩沾在鞋底的泥雪,这才推开门走了进来。饭桌上摆着碗碟,用盆子扣着。丈夫穿着一双棉拖鞋,坐在沙发上看一本什么杂志,封面被翻过去了,她看不见。她像打量一个陌生人那样端详着丈夫,慢慢地解着自己大衣的纽扣。
蒋晓鹰站起来走进卧室拿出一把小笤帚,扫着妻子肩头的雪花。吴淑娴换上粉红色的棉拖鞋,脱掉大衣在门口抖了抖,关上门,把大衣挂在客厅的衣架上。蒋晓鹰把饭菜又端回厨房,不一会儿又端出来,两人坐下开始吃饭。
蒋晓鹰打破沉默,一边朝碗里舀稀饭,一边说:“怎么这么晚才回家?是加班吗?”“不是,有点事情。”吴淑娴坐在饭桌前,应答着他的问话,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异样的眼神看着丈夫。屋子里很静,只是吃饭的声音。吴淑娴喝了一口稀饭,突然抬头问道:“梅红歌在你们公司是干什么的?”蒋晓鹰夹了一筷头土豆丝放在自己的米饭腕上,停止咀嚼,瞟了妻子一眼说道:“财务总监。”他没有说她还是自己的秘书,这个词汇过于敏感。“她人怎么样?一定很漂亮吧?”吴淑娴挑了几根粉条吃着,看似不经心地问他。蒋晓鹰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在嘴里非常享受地品尝着,小心翼翼地对妻子说:“长的一般,就是年轻,人很聪明能干,业务很精通,办事干练。怎么?今天你突然问起她来了?你见到她了吗?”“没有。我是随便问问。”吴淑娴放下碗筷,走进厨房系上围裙准备洗锅。
蒋晓鹰慌忙吃完饭把剩下的饭菜端回厨房,到卫生间漱了口,从自己挂在衣架上的皮衣口袋里取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就坐在客厅看电视。
吴淑娴心里很乱也很烦,她早早洗了就走进了卧室。她躺在床上想东想西,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夜已经很深了,客厅的电视声音还在响着。平时,她的睡眠是很好的,头一挨枕头就可以睡着,但是,今天晚上她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睡不着,人感到非常困乏和疲劳,眼睛干涩就是睡不着。她知道丈夫还在瞒着自己,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一样,那个女人写给自己的信,他显然不知道。要不要拿出来质问他?撕破他的脸面会带来什么后果,她是清楚的。她突然觉得爱情就像一只老虎,婚姻就是关住老虎的笼子,它不能跑出笼子到外面去吃野食。可是,花心的男人一有机会就会感情走私,他吃着碗里的,还要占着盆里的。如果妻子是家常便饭,那么,外面的女人对他来说就是生猛海鲜。他这样两边骗,两边哄,够累的。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向那个女人承诺的。自己对他一直是信任和放心的,从来不打听和干扰他的行踪,没有想到,像他这样表面憨厚老实的人,背地里也沾花惹草。看来人确实是有两面性的。他在自己面前扮演的是一个模范丈夫的形象,在梅红歌那里却是一个风流男人的嘴脸。她相信哪个?如果,那个女人在信上所说的事情是真的,他怎么对我解释?如果是假的,她没有必要编造套谎言来拆散我们的家庭。我一个与世无争的女人,与她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她为什么要那样,还不是为了她自己。
她想起了自己在西安读书的女儿,如果这个家散了,父亲会在孩子的心目中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对她的心灵会造成终身的伤害。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前景。他想起了还在青石沟与石头打交道的老父亲,是他背井离乡带着自己来到了关中,保住了自己的性命,父亲一生省吃俭用,攒下钱给自己买了这院地方,还有什么比父亲对女儿无私无畏的爱可贵啊。泪水流出来了,打湿了绣着红双喜字样的枕巾,这还是自己和蒋晓鹰结婚时,继母也是自己的婆婆专门绣的,他们希望希望儿女们把日子过好,一辈子和和美美。谁能料到他蒋晓鹰偷偷地走到岔道上去了。突然,客厅的座机铃声响起来了,她隐约听见蒋晓鹰在接听,不知道是谁打来的?他们究竟说些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