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星道:“门生有何才智?但学留侯此一举耳!所谓力士,就在老师身上。”友石道:“因何在我身上?”景星道:“此间火力士,闻得素有侠气。老师自必识之,但求指示。”友石道:“此人大可。他也欲为王御史报仇,未得其便。
住在乎山堂西火家村。我固未识面也。”景星道:“我就此去寻他!”友石道:“天色已晚,往回不及了,贤契在此过宿去罢。”景星谢了。
明早出城,径寻到火力士住处。见两扇木板门,铁锁锁着,又没个近邻。景星走来走去,问着了个老叟,却是力士的亲母舅。说是京口于太爷家两个公子请去做教师了。景星得了这话,就如飞的转身回家,拜别了友石,取了行李,径渡江至镇江府。
问到于知州家,冒认了力士的表侄,说有紧要事要见表叔。原来火力士有个表侄,就是景星所遇老叟的孙儿。门上人传了进去,火力士出来,左右一看,问:“我表侄在那里?”时景星恐被于家人看破,先已站在斜对门,便应声道:“在这边!”火力士才转身来,景星早趋至前,鞠身弛礼道:“久仰大名赛过荆卿!恐不能拜见虎威,所以借称表侄。
请到前边僻处说句话。”
力士见景星体态轩昂,仪容俊雅,不是寻常的人,其来必有缘故,遂同到一个酒馆内。已是残年,无人饮酒,拣个小阁里坐定。景星取一锭银子,递与酒保,说:“不论价钱,但有好吃的肴馔,只顾买来。”酒保去了。景星就跪在地下,火力士连忙也跪着扶起,道:“兀的不折杀我!有话请说。我这颗头,向已卖与知己,到今未曾送去,还是负心,郎君且勿过礼!”
景星便问:“这知已是谁?”火力士道:“王御史。”景星接口道:“义士非负王御史也!这事小可久已知道。若不为王御史,也不敢千里远来,实实与君是同仇的。”火力士道:“郎君也受王礼弟兄之祸么?”景星道:“非也。这仇有个大主儿,王礼只算是个鼠子。值得甚么?我今要用屠龙手哩!”火力士道:“那大主儿是谁?”景星道:“博浪沙的事,就是今日的事了。”
火力士略识几个字,那晓得这句话?焦燥道:“郎君说话甚是糊涂,我却不晓得什么浪不浪!”景星道:“恐有人窃听,所以说个隐语。”遂把子房结识力士击秦皇的故事,备述一遍。力士道:“这个我做得来,就是这样做罢。但我尚未知道郎君姓名,因为何事,发此大念。”
景星正要对答,酒保已买了风鸡、酒蟹、黄雀、熏蹄、板鸭、羊羔,各种野味、海味之类,堆满一桌,并高邮皮酒一坛。
景星分付酒保取个风炉来:“我们自会暖酒,不用你伺候。”酒保将各件肴馔装起十来个盘子,送上炭火,就走去了。景星温起酒来,斟一大杯送与力士,自己小杯相陪。力士说:“你把你的话说完,我吃酒也快畅!”景星就说出真名字,并父亲被祸的情由,细细告诉。力士道:“原来郎君是景大老爷的公子!
我的故主王御史,与尊公大人是同寅,又是同年,平素极相好的。咦!我把燕贼一锤,打做个肉饼,拿来连骨都吃在肚里,才解得我心头的气哩!明日是小除夕,我在于府只说回去度岁,就同郎君到南京何如?”景星加额道:“天以义士赐我也!”又下席拜谢。两人开怀痛饮到晚。力士送景星至歇店,然后仍返于家,即告辞道:“家母舅令表侄来接我回家,度了岁再来罢。”于氏弟兄久知火教师别无家室,不消回去得的,苦苦留他。火力士见情意甚切,想一想,“燕王那厮这几日亦未必出来。我到了过年去,情义两尽了”,遂谢道:“谨依尊命。初三日回去看看罢。”就出来安慰了景星,教在歇店守候。
不期大除夕的夜半,景星头疼发热,大病起来。请个医生诊视,说是犯了隆冬伤寒,又停滞了酒肉,医不得。看看越沉重了,店家甚是着慌,却喜火力士于初四日来到店中,连忙走进房内看时,景星病虽昏冒,心却明白,道:“义士真信人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