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将如此重要的消息交给一个小男孩非常不靠谱,但是这也是程安青急中生智所想出来的唯一一个办法了。按她目前的处境,她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而用白醋传递消息,程安青也是兵行险招。白醋写在丝帕上的东西,一旦干涸了便什么也看不出来,就算冷玉得到了她的帕子,也不一定可以明白是怎么回事。然后,程安青在丝帕上用白醋写下的信息,只要用火稍微烤炙一下,便会显出淡褐色的字迹。虽然有点怀疑滕子芳会知道这个办法,但是若是之后慕容子骞寻到这里来,得到了滕子芳提供的信息,他那么聪明,一定可以猜到自己的想法的。
这一顿在陌生人家里吃的饭很愉快,程安青感觉自己也好久没有吃到这么美味的家常便饭了,加之算是成功传递了消息,所以程安青的心情便更加轻松了。
吃完了饭,二人准备告辞妇人的家,冷玉便征得了妇人的同意,带着孩子出去转一圈。然后那个叫阿元的男孩便跟着她们走了出去。
没走多久,便看到一处有卖糖葫芦的,冷玉便牵着阿元给他买了两串糖葫芦。看着冷玉蹲下来将糖葫芦交到阿元的手上,阿元开心地吃着,程安青只觉得,冷玉脸上的表情,足以证明她就是一个良善之人,是一个根本不会伤害无辜的人的女子。
以前她被席渊蒙蔽了双眼,现在她已经看得够清楚了,她正在慢慢改变。
“青儿?”冷玉在一边轻轻唤道。
程安青回过了神,露出了一个疑问的表情,走到了正半跪在阿元面前的冷玉身边问道:“怎么了?”
冷玉笑了笑,似乎心情不错,然后她说道:“这孩子吃得脸上都是的,我忘了带手帕出来了,拿你的用一下吧。”
程安青愣了一愣。自己的帕子已经偷偷塞给了阿元,上面还用白醋写满了自己想要传递出去的消息,现在又怎么拿得出来呢。所以程安青只好掩饰着说道:“我的帕子也忘带了呢,哈哈。”
“姐姐的帕子在我这儿呢!”阿元听程安青这么说,立刻笑道,从自己的衣襟之中抽出了程安青刚塞给他的帕子,在冷玉面前挥了一挥。
程安青心中顿时紧张万分,又十分无奈,小心地看着冷玉的反应。但是冷玉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笑着从阿元的手上抽过了帕子,然后在阿元的小嘴上擦了一擦,将糖霜的痕迹给擦去了。然后她扶着阿元的肩说道:“回去吧,别忘了将糖葫芦和你的妈妈分享。”说着轻轻拍了拍阿元的屁股,阿元便屁颠屁颠地跑开了。
冷玉站了起来,摊开了手上的帕子,慢慢向程安青走了过来,一边道:“都弄脏了,等我洗一洗再还给你吧。”
“不用了。”程安青勉强笑道,一边伸手去拿帕子,“我自己洗便可以了。”
冷玉手一抬,淡淡一笑道:“算了,我看这上面不仅沾上了糖霜,似乎还倾了不少的醋呢,洗起来太麻烦了,索性别要了吧。”说着,她便将帕子往旁边一丢,随它去了。
程安青也不好说什么,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帕子随风飘走了,她自然不能去追逐,而程安青也觉得,其实冷玉已经察觉出了什么。
冷玉只是笑笑,继续向前走,而程安青跟在她的身边,只是脸色没有刚才那么好看了。
冷玉假装没有注意到程安青情绪的改变,而是自顾自地走了。她购置了一些新衣服,还有一些接下来路途上会需要的必备的东西,然后又进了一家饭馆,给席渊买了些饭菜带回去。
程安青接下来一路都不敢怎么说话,只是静静地跟冷玉走着。不过看着冷玉似乎心情不错,也什么也没有说的样子,便渐渐地放下了心来。
冷玉采购好了所需的一切,将所有的东西,大包小包地直接放到了程安青的手上。东西太多程安青一下子有些吃力不住,手往下一沉,差点将东西都摔在了地上。幸好程安青稳住了自己,略微有些抱怨地说道:“合着你带我出来,是让我当苦力的么。”
“当苦力还便宜你了。”冷玉忍住笑说道,一边回身朝前走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花招。”
程安青心里咯噔一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勉强笑了笑说道:“我……”
“不用想法子蒙我了。”冷玉道,“沾着白醋的手帕,你还真是够聪明的,不过你低估我了,以为我真的看不出来么。其实我从伙房出来的时候,就觉得有问题了,但是并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只不过想着你大概不可能让一个小孩子传消息出去吧。但没想到我一试探,便试出了真假。”
程安青不禁扶额,一边道:“你可真是厉害,难道你就凭直觉么。”
“我只是知道你不会如此安分。”冷玉道,“我想你没有纸笔,若是想传递消息,便只能用带着的帕子,所以便找了个理由问你要帕子,你身上果然没有了帕子。不过比我预料得更好的是,阿元偏偏便抽出了你给他的帕子,也省得我向他找了。”
程安青深深地叹了口气,无言以对。自己当时情急,也没有嘱咐阿元千万不能告诉别人此事,特别是冷玉。所以也不能怪这个八岁的孩子见到自己熟悉的漂亮姐姐,就极为纯真地说出了真相来了。
“你的帕子倒挺干净的,上面什么也没有。”冷玉继续道,一边向前走着,“不过倒是有股强烈的醋味,我就知道你在玩什么把戏了。你真是很聪明呢,不过所托非人。”
“我还以为你一直没有说,是准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程安青被冷玉说得有些抬不起头来,只是老老实实地拎着东西跟在冷玉的身后。
“怎么可以不说呢。”冷玉道,“若是不说,你还以为可以将我蒙混过去,一而再再而三地犯这样的错误。这次我只是点出来,但念你是初犯,所以我只准备小施惩戒。若是有下次,我绝对不会再这样轻易绕过了。”
程安青默不作声,不过心里却有点打鼓。冷玉虽然口中说得厉害,但是她连责怪一句阿元都没有,还放他回去了,一点都没有程安青所害怕的事情发生。这次传递消息的企图虽然失败了,但是程安青觉得也是一次还不错的试探,她在试探冷玉的底线,好为自己之后的行动做准备。
二人回到了冷玉的府邸上,冷玉对程安青说道:“你先去我给你安排的房里休息吧,我去把吃的东西给席渊送去,想必你也不会想和我一起去吧。”一边从程安青的手中拿过了在饭馆之中为席渊买的饭菜。
程安青有点生闷气似的说道:“你请便吧。”说着,就往冷玉安排的房间里走了进去,一进去便闭起了门。
冷玉只是笑笑,知道程安青这是因为自己戳穿了她的小计谋而感到不满。不过说实话,用白醋写在帕子上传递消息的想法的确值得称赞,只不过还是因为时间太紧慌张托人,竟将这么重要的事托付给了一个小男孩,叶青也算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
虽然说了如果叶青胆敢逃跑,就杀鸡儆猴,但是冷玉却假借着念程安青是初犯的原因,所以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举动。但是冷玉知道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如果叶青再有诸如此类的举动的话,冷玉一定会毫不留情将帮助她的人给干掉。
冷玉这样想着,一边推开了席渊的房门。
虽然是在逃亡,并且已经到了不同的地方,席渊身上却依然穿着绸服,长发整齐地束着,用一根乌木簪子簪着。他端坐在书桌之后,神态清闲地看着书,一点都不像是在逃亡的样子。冷玉晃了晃神,顿时觉得自己还身在丞相府中,席渊依然是丞相,而自己,依然是他最为信赖和得力的助手,对他的话说一不二,一律服从。
“玉儿?”席渊发觉了冷玉的到来,抬起了眼冲冷玉微微一笑说道,“站在门口做什么,还不进来。”
冷玉回了回神,踏过了门槛走进了房间,顺手便将身后的房门给关上了。她将买来的饭菜放在了席渊的桌上,一边道:“虽不如你在丞相府里吃得精致,但恐怕会比我们今后逃亡路上吃到的好上许多了。”说着,冷玉便将饭菜放在了席渊的桌上,又为他一样样地拿了出来,整齐地摆放在了桌上。
席渊只是一笑,似乎并不在意,拿过筷子道:“我又不是含着金勺子出身的。我以前,也只不过是个普通的百姓罢了。你这话对夏玠说倒还有用,对我说可没用呢。”
冷玉想笑,但是却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对席渊有好脸色,便忍住了笑意,也不和席渊多说,便想转身离开。
“玉儿,陪我说会儿话都不行么。”席渊见此,突然发声说道。
“我记得你用膳的时候,向来不喜欢别人打扰的。”冷玉只是站住了脚步,头也不回地说道。
“此一时非彼一时了。”席渊有些自嘲地苦笑道,“今时今日的我,既没有可以遮天的权利,又没有成千上百的家仆,又有何人会来打扰我呢。现在,除了你,我大概算的上是一无所有了吧。”
冷玉低垂下了头,然后淡淡地说道:“其实你本不至于如此的,但是你却没有听我的劝告,所以才落得了如此下场,又能怪罪谁呢。还有,我并不属于你,我只属于我自己。”
“至少以前是属于我的。”席渊淡淡道,“我应该算是,曾经拥有过你吧。”
冷玉沉默不语。如果真要探讨此事的话,那么冷玉不得不承认,自己那个时候,身心全都交付给了席渊,席渊的确可以说拥有自己。但是现在,的确已经不是如此了。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都已经离开了席渊。就算现在就站在席渊的身边,冷玉却觉得与他隔了千山万水一般,即使过去的一幕幕频频出现在以前,但自己也再也无法像以前那般对待这个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