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蓝道:“我会是高徒!”不卑不亢,却是十分的笃定。
“好,你最好记住这句话。”
“嗯哼。”记住就记住,还怕你不成?林依蓝也是个高傲的人,不会就这样被打败的。
“将时间加到两个时辰。”慕南天懒懒宣告道。
林依蓝只看见一个雷,俗称晴天霹雳,霹雳的一声就给劈了下来,把她劈了个外焦里嫩,外加东倒西歪。
“慕南天,算你狠!”林依蓝咬牙切齿。
他道:“不客气。”
谁跟他客气?这家伙,没人性啊没人性,她是病人有没有?她是大病未愈有没有?她是被他害的才会有伤有病的有没有?他怎么可以这么没同情心,没责任感,不管她的死活就……
她骂的太畅快了,以至于忘记了,慕南天本来就自大、没同情心又残忍,人性跟他不挂钩的,她还是,默默继续蹲马步吧,她其实也没有那么累,真的。
此时天色尚早,阳光温和。
不知不觉地,日头拉高,院子里便觉得闷热起来了,大大的太阳在头顶,林依蓝便在大太阳底下,恭恭敬敬地蹲着马步,慕南天和沈孟玉这两个享受的,则坐在阴凉处,悠哉悠哉地地喝着茶,有说有笑,热络的很。
热……很热啊,她很热了。尤其是头顶,太阳光直射,一脑袋的头发好像要烧起来一样,林依蓝终于再忍不住地嚎叫了……
“有没有个人理会一下我的死活?”哀嚎,绝对是哀嚎,给个帽子也好吧?总好过被晒死。
“你是死不了的,我不让你死,你就不会死。”正在悠哉喝茶的慕南天凉凉道。
这语气真够凉的。凉得林依蓝很想一脚踢过去,“有本事自己过来站着晒太阳试试看?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站两个时辰,你也陪着一起么?”慕南天道。
“慕南天!”林依蓝咬牙切齿,这摆明了是欺负人!
被点名的人,不以为然地任由小阿宝斟茶,他悠哉饮茶。端坐在那儿,气势磅礴。
林依蓝瞪他,怒瞪,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慕南天已经变成马蜂窝了,万箭穿心都有。
“好了,丫头。”沈孟玉倒了杯茶走过来,“喝口水消消气,女孩子家家的,别火气这么大,不好的。”
林依蓝又瞪了慕南天一眼,狡辩道:“你不是说我受寒,体内寒气太重么?偶尔发发火正好驱寒,有何不可呢?是不是,沈先生?”
沈孟玉一张人皮面具的老脸抖了抖眉毛,暗自叹了,他是白做好人了?也罢。
“丫头,发火是肝火,你受寒的是心肺,没关系的。而且肝火太盛的话,老夫过两日再给你开个方子压一压。”
到底,沈孟玉还是不是她师傅呀?有没有这么帮忙整自己徒弟的?
沈孟玉还真是她师傅呀!林依蓝错愕地瞪着两个眼睛,很想把沈孟玉身上也烧出两个窟窿。有人师傅这么对自己徒弟的么?
那位沈先生却是十分无辜的,还端着茶水道,“喝点菊花茶,败败肝火什么的,对身子好。夫人,来……”他已经把茶水端到林依蓝眼皮子底下了。
林依蓝很想伸爪子把这杯茶拍掉,但是……她转念一想,算了,沈孟玉怎么也是慕南天的师傅,此时,应当还没人晓得她拜沈孟玉为师之事才对。故而……
她还是伸出手接过,将茶一口饮尽,然后,才有点不情不愿地还了杯子道:“多谢沈先生。”
“夫人不必客气,这是我该做的。”沈孟玉却是大方的紧,淡淡施礼罢,便走回去继续乘凉去了。
至于林依蓝嘛……她自然是继续她的苦命马步时间,不知道是这季节的太阳确实太毒,还是怎么样,林依蓝始终觉得,让她受折磨的是头顶那大太阳,而不是这马步,她的腿脚竟然没什么感觉,好像很习惯这姿势似的。
难不成是林依蓝自己身子底子好?也不大可能啊,林依蓝是什么相府的千金小姐,怎么可能有什么底子呢,再说了,真有底子,就不会让她老是受人制约,毫无还手之力了。
慕南天看似悠哉地在喝茶,目光却一直未离开扎马步的林依蓝,才他的眼底,能看见那个被太阳光扰得恨不得躲进屋檐底下的女子,令他诧异的是,对于一个弱女子来说已经这个时候,她也差不多该站不住了。可是,她却还没出现动摇。
怪哉!
“阿宝,什么时辰了?”慕南天忽然回眸,问身后的少年道。
阿宝连忙望天看了一下日头,又想了一下,道:“主子爷,辰时刚过。”
辰时,那不就是……都站了一个时辰了。林依蓝也望天,照现代算法都早上九点多了,好大的太阳啊,再看看地下,两条腿的反应比她想象中的要小,果然头顶的太阳比想象中的要压力大呀。
林依蓝哀叹……头疼,晕了,不行,再站下去就真的撑不住了。
“沈先生,我撑不住了,头晕……”她向沈孟玉求助。
沈孟玉下意识地看了慕南天一眼,慕南天却是一顿,便点点头,沈孟玉才起身走过来。
“夫人,把手给我。”
林依蓝依言伸出手,趁机低声道:“师傅,徒儿没气了。”
“胡说。”沈孟玉也悄声道,便若无其事一本正经地扶了她的手,搭上脉搏,“脉象沉稳,不像有病啊……”
还脉象沉稳不像有病……她真的要昏了!林依蓝翻个白眼,毫无预警地,腿脚一软,倒了下去。
“夫人!”沈孟玉惊呼着连忙扶住林依蓝软下去的身子。
慕南天身形忽如一阵风而至,硬生生从沈孟玉怀里把人抢了过去,想也不想,冲进房间。
沈孟玉看着自己空空的怀抱愣了愣,又看见那一道旋风冲了门去,随即发笑了。他这个徒弟,比他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紧张这个依蓝丫头。
可怜的小阿宝,这个时候还傻傻地看着刚刚要自己斟茶的主子,转眼就抱着夫人不见了,在心里哭天抢地……
爷啊,主子爷啊!
以前公主受伤的时候,也没见主子爷您这么激动过呀!这回为了个夫人……爷啊!
“沈先生,还不快进来!”屋里头传出慕南天薄怒的吼声。
沈孟玉没再迟疑,一下子也奔进屋里去。
钟怜被叫在房外等着,阿宝也哭丧着脸站在那儿,也不知道是谁欺负了他。
房间里,一片沉寂。
林依蓝突如其来的晕倒,是众人始料未及的。慕南天也未曾想到,林依蓝能这么脆弱,卯时刚过拉了出来的,这时候辰时刚过,前后加起来也不过是一个时辰,她便倒下去了,就这体质……
沈孟玉反反复复地把着林依蓝的脉,始终微敛了眉头,好像有什么看不透,诊不出。这丫头的脉象,着实透着古怪啊……
慕南天却是高深莫测平静深沉的模样,无波无澜却又波涛暗涌,谁也瞧不清他真正的想法。
许久,沈孟玉终于松开眉头来,将林依蓝的手塞回被窝里去,替她掖好被角,缓缓地起身了。
“爷……”沈孟玉唤了一声,显得欲言又止。
慕南天抬眼看来,平静道:“师傅有话不妨直说。”
“夫人大概是累了而已,大病未愈,又是空腹,便在大太阳底下站了一个时辰,体力不支了。”
“还有呢?”
慕南天平静的没有表情道,沈孟玉说的是大概,不是确定。身为沈孟玉的弟子,与他相处并非一日两日,他很清楚自己这个师傅有多大的能耐。他不会轻易说出假设性的语言。
“还有就是……”沈孟玉其实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林依蓝的脉象,是他此一身见过最为古怪的。
第一次替她把脉,沈孟玉便察觉她比一般人少了什么东西,却又一直找不到原因。此时也是一样,她的脉象里依然有缺失。他能够发现她与常人有不一样之处,却找不到那不同在哪里,这便是最大的问题了。
“还有就是什么?”慕南天沉敛追问道。
沈孟玉索性直白道:“不清楚。”
“不清楚?”慕南天缓缓对上沈孟玉的眼睛,一双黑眸紧迫逼人,道:“师傅也会说不清楚?”
或许,他自己也没察觉自己心里的那份不安是为了什么。难不成,只是为了预言?
沈孟玉笑叹:“沈孟玉也是人,不是神。夫人她,先天脉象与人不同,许多事情从常人脉象上来看,是无法分辨的。她此时脉象平稳,只是略有气血不足,但是那不足以令她昏倒……”
慕南天渐渐敛起了眉头,沉着不开口。
“……可她此时确确实实是晕过去了,且没有半点作假的迹象。所以,我也只能说,让她休息休息,或许等她醒来,便没事了。”
或许。沈孟玉又用了一个不确定性的词汇了。慕南天一身清冷寒意,却轻轻道:“先出去吧,吩咐钟怜备膳,随时待命。”
“好。”沈孟玉静静退出房外。
房间里便只余下昏迷不醒的林依蓝,还有坐在床前桌旁的慕南天了。
慕南天静静坐着,波澜不兴的眸子看着林依蓝睡颜,渐渐地起了一阵深沉……这个女人,越发的叫人看不懂了。
林依蓝看似昏迷,却未有半点痛苦,反而面容安详,似乎只是睡着了。她的棱角她的不逊她的难驯,此时仿佛消失殆尽,此刻,她就是个美丽的沉睡的女子,没有其他的称号,没有其他的身份,只是个极好看的,睡着的女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