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说,以她的情况,若没有人帮忙,她怎么可以走得出军营而不被人发现?
慕南天不是傻子,桓桠如今什么心思,他大概也猜得出来的了。林依蓝能走出去,跟他,脱不了干系的。
桓桠连忙屈膝跪下,“主子,桓桠不敢。”
“你不敢还有谁敢?告诉我,林依蓝去哪儿了?”
“桓桠真的不知道。”
“那好,我便试上一试,看看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慕南天唇际爬上一道邪恶的弧度,谁也不知道他是打的什么主意。
东军,营地。
东方青云的部队,向来有个习惯性叫法,叫东军。经过昨夜一场胜利偷袭,如今东军士气高涨,整个营地都充满了胜利后的狂欢喜悦,相对于玄甲军的沮丧,他们正是得意时。
自玄甲军建成以来,全大炎朝上下,还没有人胜过他们,东军是第一人,也可能是唯一一人,所以,这样的胜利怎能不令人兴奋万分、热血沸腾?
只是,外头的一切喜庆和纷纷扰扰,都影响不了林依蓝,她正昏昏沉睡着,依稀做着梦。
“……所以,夫人,我求你帮帮他……桓桠一心都是为了夫人着想的……”
耳边响着钟怜的话,林依蓝才梦中幽幽醒来,看见的,竟然是熟悉的帐篷,这地方……她眼睛再不好,也知道是自己的地方了。
难不成,她是回来了?
正疑惑着,连心然从外头进来了,手里还端着碗药,一看见林依蓝醒着,便是一阵惊叫:“姐姐!你醒了!”她险些就把手里的药给扔了。
林依蓝轻轻点点头,想到了什么,对她道:“心然,帮我把小天叫来,我有事情想问他。”
天哥?连心然隐约有不大好的预感,“姐姐找天哥,做什么?”
“我自然是有事才找的他,去吧。”林依蓝笑笑,让连心然没得拒绝。
她只得放下药,“那好,我去。姐姐你自己把药喝了。”
“好,我知道了。”无非就是喝药了,她的人生只剩下喝药这一件事了是不是?林依蓝好不无奈。可是她知道,自己气虚体弱,想要做点什么事情,便要把药喝了,才能养好身体,心然是不会害她的,小天……也不会。
林依蓝才把药喝完,连圣天就来了,奇异的是,连心然竟然没有跟过来,想必,是连圣天说服了她。
“阿非,你有什么事情要问我?”
“我觉得你已经什么都明白了。”林依蓝淡淡道,把喝剩下碗底的药碗递给他,“你开的药真苦。”
“良药苦口。”连圣天也淡淡道,替她接过了药碗放好,便坐了下来,“你想问什么便问吧,言无不尽。”
“好,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林依蓝微微笑了,“我只是想问,桓桠是怎么受伤的?”
连圣天也没说什么,还去给她倒了杯白开水漱口,才道:“那是我伤的没错。”他果然很清楚林依蓝会问他些什么。其实,这也不难猜,很轻而易举就能明白的,林依蓝是个聪明人,她要问的,必定是切入正题的重点。
“那时候我跟他几乎同时到达,本以为要一番苦战,没想到,他根本不想为难我……不对,他是为了阿非你。”
那时候,桓桠道,“我不希望看见更多的人死了,就是不为了我家主子,只为了虎威营那四千人和王妃,我都会退。”
那时候的连圣天也道:“那你不怕背叛你的主子么?”据他所知,桓桠对慕南天的忠心,可见一斑,这种人才可以叫忠心耿耿。
可是偏偏,这种人也背叛了,可真好笑啊。慕南天真是要到众叛亲离的地步了。
“若主子为此事要杀我,也无所谓了。”桓桠仿佛一切都看开、看淡了。主子救他养他教他,这么多年了,他总是需要一个机会来报答,若是可以阻止他杀人太多而豁出这条命去,他也算值得的了。
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主子对他如此大恩,一条命算什么呢?
林依蓝大概也就明白了,“桓桠左臂的伤口,只差一寸便伤到了筋骨整条臂膀,而右肩上的伤口很浅,两处伤口却是同一把兵器、同时造成的,想来也只有你,才能把握的这么刚刚好,分毫不差。”
连圣天却还不是很满意,“没有刚刚好,其实还稍微偏了一点点,否则会更加完美。”
闻言,林依蓝看着连圣天,也要为之无语了。这个人,果然就是个怪胎,从里到外、彻头彻尾的一个怪胎,这世上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可是,秋儿能有他的陪伴,真好。有他在,有他照顾着秋儿那丫头,再好不过了。
连圣天会秋儿她好的,为了秋儿,他都肯对林依蓝这么客气了,不管他是谁也不管他是什么人、他想做什么,目的是什么,将来秋儿一定会很幸福,一定、一定……
午后的天空,阴云散开,阔别多时的蓝天又出现在眼前了。
在连心然的帮助下,林依蓝就坐在帐篷门口看天,大忙人们都在忙,只有连心然陪着她。已经二月,似乎风暖了许多,不像以前那么冷了,正是悠闲悠哉的时候。
“阿非,阿非……”连百瑞不知道因为什么,慌慌张张地一边朝这边跑,口中还一边喊着,“不好了,阿非,出事了……”
林依蓝被他这么一喊,莫名的心里不安,一看,才发现不止连百瑞一个人来,连东方牧歌也来了。
“出什么事了?”
“就是……出大事了嘛。”连百瑞一急,反而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东方牧歌没理会那个关键时刻掉链子的连百瑞,径自一封信交给她,“你看看吧。是慕南天。”
慕南天,与他有关的,对林依蓝来说,都不会是什么好事了。
林依蓝心里很有准备,可是打开那封信还是有点难过了,言简意赅是慕南天一贯的风格,几句话便将他的意思描绘得清清楚楚。
东方牧歌听不出情绪地道:“慕南天说他明日正午要在玄甲军处决叛徒,要你亲自去。”
“桓桠和阿怜,慕南天真是……”看着信,林依蓝不由得笑出声了,“说到底,他只是要我而已。也好,我终归也是要找他的。”
绕来绕去,绕了一大圈,如今又回到原点了,慕南天果真是用心良苦。不过,他又何必这么辛苦呢?他不来找她,她也迟早还是要回去找他的。
林依蓝像在自言自语似的,东方牧歌听得直皱眉头,“师妹,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反正也是要去找慕南天要一样东西的,不如索性就去了吧。更直截了当一些……”林依蓝说时,在笑,却看着没有半点是开玩笑的样子,相反的,她眼中那一份严肃谨慎和深沉,是前所未有的。
“姐姐,你不可以去,你如今……你明明知道自己去找慕南天会是个什么后果的,你怎么可以……”连心然极力想劝她的。
林依蓝却告诉她道:“没什么明知道不明知道的,秋儿,一旦我去了玄甲军,你就和小天一起离开吧。”
“我不要!”连心然很干脆的就一口拒绝了。
林依蓝也并不在意,对半天在盘算着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劝他的连百瑞,笑笑道:“阿瑞,你替我转告小天吧。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是不能尽如人意的,有时候,放弃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啊?”连百瑞显然并不明白林依蓝说了什么,一头雾水地看着她。
“我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天地辽阔。就这几个字,你就这么转告给小天吧。”
林依蓝温柔道,便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转过去拉东方牧歌,“师兄,你不介意扶你腿暂时瘸着的师妹回帐篷吧?”
“姐姐,你……”连心然气急了,不过她也明白,林依蓝是决定了,不会再改了。
“不,荣幸之至。”东方牧歌也暂且收起满肚子的话,将林依蓝横打抱了起来,“师兄就冒犯一回了。”
林依蓝笑笑,任由东方牧歌抱着,留下还没弄明白事情始末,只能死记硬背的连百瑞,和满腹不甘与担忧的连心然。
一进到帐篷里,林依蓝的笑容便收敛不见了。
东方牧歌淡淡瞥了一眼,稳稳将她放下来,用早已心里有数的口吻道:“你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么?”
“师兄果然聪明绝顶。”林依蓝不由得苦笑,其实,很明显,谁都看得出来了。
“说吧。”
“师兄能答应么?”
“可以答应的,我自然会答应。”
林依蓝点点头,她早已经了解了,“那师兄,师妹日后只好与你为敌了,若他日战场上相遇,别对我手下留情。”
“为什么?就为了桓桠和那个女官?”东方牧歌不是从未料想这个结果,只是没想到,林依蓝会这么干脆直接,比之其他,他只想知道她为什么可以这么义无返顾的为了别人牺牲。
“不,你误会了,我是为了我自己。”她是为了知寒、知暖,不为其他人,怕东方牧歌不信,她还强调道,“我只是为了我自己,仅此而已。”
东方牧歌闭上眼,掩饰了多少悲伤,“你告诉我——我该怎么相信你?”
“别信我,真的,从今以后都别相信我。为了我想要的,我应该会不惜一切代价,所以……我不敢保证其中没有你。师兄,一旦我走出了这个营地,你就把我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