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都做不了。与其帮倒忙，不如远远避开。”沈孟玉一语中的，却也心酸无比，让人不禁为之难过。

凌素眼睛眨了眨，竟是像个孩子似的瘪了嘴，张口便爆出了粗话，“混蛋，这该死的家伙，凭什么他要一直追着我家的丫头来伤害？丫头都退到这地步，到如今这步田地了，他还不肯放手？凭什么老天爷要这么不公平，丫头要靠着他才能救知寒、知暖！这老天爷到底是有没有长眼啊？”

“好了好了，别骂了，老天爷有眼睛的。”沈孟玉将她拥在怀里哄着，“别难过了，吉人自有天相，丫头们会没事的。”

凌素已经红了眼眶，眼泪直逼出来，“你叫我怎么怎么不难过？曼漫在那里，秋儿也在那里，早知道我就应该亲自陪着曼漫丫头去，把秋儿留在山上，这样就没事了，这样就没事了呀，我这个娘亲是怎么当的……”

“不是你的错。就算你肯陪着依蓝丫头去，她肯么？再说，她肯了，你不在这里，知寒、知暖交给谁照顾？你忘记小天必定会下山照看着阿瑞的么？”

“是哦，我怎么气糊涂了……可是，也总好过我如今在这里束手无策的好吧？”

“别担心太多了，南天他，暂时还不会对依蓝丫头怎么样的。”他还需要她，就算不为了那则预言。

“但愿如此。”凌素口气不善。

她才不信那个什么慕南天会没有坏心眼，曼漫丫头落在他手上会有多痛苦多难过她可以想见，那个慕南天，脑子里想的，都是他的江山，还有他的女人，曼漫丫头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完完全全是一个一个不负责任的丈夫！时时刻刻想这的，都是自己。

这种人啊，最好去祈求上天庇佑，别哪一天栽在她手上了，否则，有他好看的！哼哼……

虎威营。

一帖药分了三个炉子三个锅，也整整熬了一个时辰。这就是说，连心然在炉火前，要足足盯够一个时辰。

不过她一点不介意，因为是姐姐的药，只要是为了姐姐好的，她都可以去做。何况，只是熬一个时辰的药。

连心然好不容易，才将齐岳的药熬好叫人先送走，至于摔下来的林依蓝的药嘛……她掂量再三、考虑再三，还是决定，自己亲自送去吧。交给别人，她总是不放心。

虽然……她还是怕面对慕南天。无论是她的真面目，还是如今这“连心然”的面孔，慕南天都是认得的，面对别人她不怕，可是看见这个人，她心有余悸。

连心然端着热腾腾的汤药，便来到帐篷外，鼓起好大的，她才敢进去。

帐篷里的慕南天，听见有人进来，下意识的松开拉着林依蓝的手，却是头也没回地道：“把药放下就出去。”他看也不看来人，闻见那药味，就只当是个送药的药童罢了。

连心然闻言，心慌了慌，犹豫再三，端着药还是勇敢地上前去，力持平静道：“这药，我要亲自看着师兄喝下去。”

意外听见似曾相识的女声，慕南天侧头看了她一眼，黑眸之中闪过一丝寒意，“原来是你。虎威营的军医，还好么？”眼前这张脸他并不陌生，毕竟，连心然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很长一段时间的。

连心然不敢对上慕南天的视线，只得避了避，低垂着脑袋道：“没想到王爷还认得民女。”

“医馆的女弟子，也曾经在王府进进出出。本王眼不盲耳不聋自然认得。可是，你唤她……师兄？”慕南天指的，是正昏迷不醒的林依蓝。林依蓝的身份昭然若揭，在他的面前，这个人何必再遮遮掩掩？他再清楚不过了。

连心然抬了一下头，随即慕南天那锐利无比令人无法闪避的眼睛就这么探了过来，那样的眼神，充满不容置疑的霸道。

“是……她本就比我早入师门。”连心然好辛苦才能保持自己的声音不颤抖。对着慕南天，她就害怕，打从心底里发出的恐惧，若不是为了姐姐，她此时此刻怎么可能会站在这里？她早就夺门而出了！

可是，她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说了什么东西么？

“她比你早入师门？”慕南天像听见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东西似的，黑眸有一丝丝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之时的明亮，“这么说，你们早就相识了？”

连心然一愣，“不，没有，不是那样的……她、她并不是……”口不择言，语无伦次，不，不行！她再这样，会真的把姐姐给拖下水的。

她顿了顿，深深吸口气，才道：“师兄便是师兄，早入师门也是既定事实。镇南王爷不是早就认定民女和师兄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么？民女再说什么也是多余的。”

当初在王府之中，姐姐被下了地牢，她闯进去，天哥……那时候她还喊着师伯的他，为了她也跟着闯进去了。

可是，镇南王府的地牢，是何等地方，当时她不懂，后来她就明白了，那不是个简简单单靠她一个人就可以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自家厨房。若不是因为那时的师伯如今的心上人，她根本出不来，或许，就再一次陷在王府那个地方了。

可是，最后，他还是要和师傅、天哥一起，关了连圣堂，离开洛州城，远远避开那个镇南王的地盘，只为了不再惹麻烦上身。

慕南天是何等聪明的人？他当初竟然可以摆下了局，今日见到她，也自然会认出她来，认出她来，不管慕南天能不能认出来她就是叶知秋，自己都已经是落在陷阱里了。

好在，这是在虎威营，不是王府，更不是玄甲军。还好，还好……只求，他们能够守住虎威营，能够保住这四千人的性命。

“是么？”慕南天淡淡回了一句，嘴角微扬，心中已经有了盘算，目光落在了连心然手上的那碗汤药上头，“这是给她的药，足足熬了一个时辰？”

在他的面前，口口声声喊着“师兄”，再傻的人也不会犯这样欲盖弥彰的错误。难不成她是真的不怕么？

连心然挺了挺腰杆，自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底气十足地道：“师兄身体情况复杂，不得不特殊处理。这药要趁热喝，冷了会影响药效。”

慕南天立即伸手端过药去，摆出赶人的姿态，“你可以下去了。”

“我会看着师兄喝下药去，再走！”连心然很坚持。

慕南天瞥她一眼，自己把药喝下去一大口，毫不顾忌的扶起林依蓝，便口对口的喂下去……

“你……”连心然看得眼睛都直了，错愕不已。她只想到姐姐昏迷不醒，药可能喝不进去，她也想到了，慕南天可能会亲自喂林依蓝吃药，却没想到他可以这么直接，就当着她的面，就这么……做了。

“或者你想来。”慕南天不冷不热的来了这么一句，嘴角还留有药渍。

连心然下意识地摇头，这种事情，她怎么做？可是，慕南天……这么做，就是为了给姐姐喂药么？

她也不明白，当然不可能去问，只好掉头出了门，找连圣天去了。

齐岳吃过药，回自己的营帐去了，据说外头刚刚李虎、李豹两位都尉先后来过，也很齐校尉说了一些情况，不过看情况，大部分事情都尘埃落定了。伤员都及时的送来治疗了。

“天哥，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连心然一进来看见大家忙成一团，想着自己也不能闲着，便上前去。

谁知连圣天竟拉开她，“去齐校尉的军帐，把药送过去，暂时别回来了。”

为什么？连心然一肚子疑问，却没有问出口，只因为连圣天的眼神，他只要一个眼神，她就会去做，因为她全部身心都信任他。

“好，药呢？”她知道连圣天说的，肯定不会是汤药。

“在那边药箱里。白色的那个瓶子。”连圣天一边替伤员包扎伤口一边道，“让齐校尉要记得半个时辰服一粒，温水送服即可。”

连心然温顺地点点头，拿了药便走了。

连圣天在她出去之后，也跟着出去了。看着连心然消失在转角，身影被帐篷挡住了再也看不见了，他面无表情便转入了隔壁的帐篷。

那里面，是慕南天和林依蓝的所在啊。林依蓝还昏迷着，连圣天这个时候，去做什么？

再一次听见有人来了，慕南天冷淡地回头，看见的，是那个和连心然一起的男人，看上去是个医术颇高明的大夫，只是太年轻了。

“有什么事情么？”

连圣天并不说话，而是当着他的面，撕下自己的人皮面具来。

慕南天本是淡淡瞟他一眼罢了，可是就那么一眼，他的神情和眼神，都全然不一样了。他用他几乎没有的惊讶的表情，眼睛瞪大了。

那错愕的表情分明是在说，这个人，怎么会在这里！

连圣天却是一派淡然，从容不迫地微微笑，道：“没想到，我们有生之年还会见面。”

慕南天很快从错愕里恢复过来，又恢复了他那副冷淡得对谁都爱搭不理的面孔，“是没想到，没想到你竟然也会在这儿。”

“是没想到我还能站着跟你说话吧，二哥！”

连心然在帐外，惊得捂住了自己的嘴。

因为想起要拿东西，她去而复返，却不曾想瞧见连圣天进了这帐篷，更不曾想，她一时好奇，会听见这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