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一次,王爷把你放在我身边,是吧?”林依蓝将早膳移到最靠近自己的地方,抓住筷子便试了一口,这王府里别的好处没有,吃的东西还算过的去,算慕南天会享受。
青竹低着头退开,回道:“是,便是那一次。”她以为就此便该没了的。
“那我是谁?”不想,林依蓝却追问道,几乎是咄咄逼人的。若不是这气势,她怎么掩盖自己毫不知情需要别人给答案的真相呢?
青竹很受惊地连忙退了好几步,“王、王妃说什么?奴婢不懂,您不就是王妃么?”
“我是问你,我除了是王妃之外,我是王妃之前,是什么人?为何会嫁入王妃,我待人如何?别人又是如何看我呢?为何会一个王爷口中的罪人,嗯?”
青竹再退两步,已然退至门口,没得再退了,只得捧着林依蓝用过的热水,就地跪下来,颤抖着,回道:“回……回王妃的话,您……您本是左相家的三千金,只、只因左相起兵谋反、害死了先帝,您本该是要跟着一起砍头的,可是……”
“可是什么?说!”林依蓝手中筷子一震,喝道。
“这个……这个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只听说,王爷在离京之时向皇上要了一旨恩旨,赦免了您的死罪,并且八抬大轿让您风风光光嫁进了王府之中,您待人极好……”
林依蓝噗嗤一声轻笑,“我待人好么?”
青竹颤抖着,回道:“是,王妃您对谁都和颜悦色,可是外头的人却有人传王妃您心狠手辣,于是奴婢刚在王妃身边时才会那般恐惧……奴婢就知道这么多,其他的,奴婢真的不知道了呀!”青竹慌乱不已,连忙磕头以示诚意,“王妃恕罪,王妃恕罪——”
“是么,我以为你这些日子有好好的学呢,想不到也不过如此而已。”林依蓝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道,“起来吧,只不过是考考你,没想要你的命。”
“谢王妃!”青竹恐惧地起身,手里还端着一盆用过的水,便借口道:“王妃,奴婢先去将水倒了,奴婢……告退。”
“去吧。”林依蓝轻轻道,却是埋头食物之中,再不看她一眼。
青竹趁机赶紧溜了出去。在院中,林依蓝看不见的地方,才敢偷偷松口气,“这个王妃……太可怕了!”
她抬头看看天,再看看空荡荡的院子,深深呼吸,再看到手里的一盆水,随意倒了之后,便往回走。
“怎么去了这么久?”青竹才一只脚跨进门,林依蓝的嗓音不快不慢正好在这时候传去。
青竹的一只脚在半空中悬了一下,许久才落下。
“王妃有何吩咐?”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慕南天是谁?有什么能耐,为何有今日的权势。”吃着早膳的林依蓝看似漫不经心道,却每一个字都用了力,她说时,眸子偷偷地瞥了瞥青竹的反应。
青竹在听到慕南天三个字时,便完完全全愣在那里了,对她的状态只能用害怕来形容,“王、王妃……王爷的名讳唤不得呀,这……”
“原来你知道他是你主子呀,那对他的丰功伟绩应该是十分了解了才是。”林依蓝微微一笑,露出最前面的两颗牙。
“不,奴婢没有,奴婢……”
“没有?那就是你连王爷这个名动天下的人都不知道了?那岂不是孤陋寡闻地有些过了?”
“不、不敢。王爷威震天下,乃三军之主,能文能武,且俊美非常,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奴婢纵然孤陋寡闻,也应该知道的。”
哦,原来慕南天真有这么厉害?当然,除了俊美非常一条……
“你确定你没有夸大其词?”她凌厉的眸光射向青竹。
青竹冷不防地一寒,低下头,道:“奴婢不敢夸大,王爷十五岁入军中这是天下皆知之事,少年将军无往而不利,战功赫赫,是守护炎朝的第一大功臣。一年前林左相叛乱,也是王爷带兵平叛的……”
青竹越说越发的小声,林依蓝嘴跟手却一直未曾停过,她正好以暇整地听着青竹汇报世事,连带的都胃口大开了。
总的来说,慕南天是个战功彪炳的王爷,封镇南王一点不为过,可是,既然他带兵平叛,立下 大功,不是应该留在京城么?又如何封疆远走,难不成其中还有隐情。
再者,若如青竹所说,林依蓝……也就是她这个身体,还没习惯呢,是左相林某某的女儿,叛党后代理该处死,没五马分尸已经算是客气了,慕南天为何还要将她救下来,并且风风光光地娶进府宅?
慕南天救林依蓝会是因为恶俗的所谓爱情么?倘若他是因为爱情,如今又如何会一再恶言相向,不择手段地对她加以折磨?说不通啊,怎么都说不通,这里面肯定还有隐情。
林依蓝思虑再三,目光投向跪在地的青竹,道:“这么说,王爷是个文武双全的神了?”
“……可以这么说……”
“不知道包括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呢?”林依蓝笑意浓烈,“如果包括了,那就真的是神了……”
呃……青竹讪讪地陪着笑脸,“上天入地自然是不可能的,王爷也是血肉之躯,但驰骋疆场、琴棋书画就难不倒王爷了。”
“那有什么是王爷是不会的,或者没有的么?”
“这个……”青竹犹豫了。
林依蓝耸耸眉,这个犹豫好玩。
“是天下第一美人。”青竹道,“王爷唯一没有的,是天下第一美人——季柔情。”
天下第一美人?这个好。
如果青竹敢在此时抬头,大概会瞧见林依蓝两眼放光。不是有个定律么,往往美人如祸水,有美人的地方一定有争斗,而且是你死我活,天崩地裂……咳咳,不是有个妲己、有个貂蝉、有个陈圆圆什么的么?那是血淋淋、活生生的例子啊!
“季柔情是谁?”林依蓝不禁脱口而出。
青竹诧异地看着她,“季柔情是……王妃你不知道?”
林依蓝一愣,冷笑道:“你说呢?”
“是,奴婢愚钝……”青竹又黯然低下头,“季柔情是当今皇后,天下第一美人,母仪天下。”
天下第一美人当了皇后,果然毫无悬念,毫无新鲜感。唉……林依蓝叹一声, “罢了,咱们收拾收拾去看看你口中那位静夫人找我究竟有何贵干吧。”
若是她有耐心再问下去,说不定会早些发现什么东西呢。可惜……
“是,王妃。”青竹应着,缓缓起身,她其实早已是一身冷汗。林依蓝的咄咄逼人不是玩假的,轻易便让人魂飞魄散了。
林依蓝把吃得干干净净的空碗碟扔给她,便抽出丝绢优雅地拭了拭嘴角。
青竹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空空如也的碗碟,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
“怎么了?不好收拾么?”林依蓝见她愣住,便多问一句道。却瞧见青竹太过震惊的眼神,顺着她的震惊看去,便是空空如也的碗碟了。她只是吃的比较干净罢了,有什么?
“怎么了么?”林依蓝若无其事道。
“没,没有……”青竹连忙收拾了碗碟,掩饰自己的慌乱道,“奴婢很快便好,请王妃先休息一下。”
林依蓝点了一下头,看着她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捧着空碗碟便冲出去,还是觉得好笑,青竹反应过度了。
跑出去的青竹自己晓得,没见过这么狠的主子,并且伺候她这么久以来是第一次看见王妃将所有东西吃光光,豪门大院了,浪费是常事,若是吃了个底朝天,便显得怪异无比了。
诚如林依蓝这般,她自己倒是不在乎的。她一个穿过来的人,有今天没明日的,每日要想着如何找到突破点、整日想着如何获得自由,哪里还有空闲和闲情逸致去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呢?
镇南王府堪比皇宫。
这不是空口无凭说白话的。林依蓝此时真真切切地在体会着。
“王妃,前面左转两个院落便到静言楼了。”青竹在前面领着路,小心翼翼地道,似乎还没放下被林依蓝逼着考验的角色,处处扮演着被考验者的角色,生怕林依蓝什么时候便蹦出个冷冰冰、硬邦邦的眼神,将她逼入绝境。
“嗯。”林依蓝漫不经心地应着,其实去哪里跟着她的脚步便是了,可是这丫鬟罗嗦的紧,一再重复生怕她记不住还是自己记不住似的。
“王妃,小心脚下……”
“嗯。”
青竹径自念念叨叨地,道:“这条路便是难行,经常会有人摔倒,可是静夫人喜欢便一直未曾修葺……”一边念着一边回头来提醒后面似乎要边走边睡的主子,“王妃您小心着些……”
“嗯……”林依蓝仍旧漫不经心的,但是青竹说了那么多,她觉得自己没诚意了,便再加一个字,“好。”
“静夫人也是喜欢安静,所以才住这么远,别的夫人却是还好的,像如玉夫人住的离一南天便是最近的……”青竹还在不断的唠唠叨叨,唠唠叨叨,真的好像是怕林依蓝会突然跳出,再冷着脸叫她背皇帝的生平。
林依蓝暗自叹气,她知道错了,知道自己错了还不成么?这个丫鬟是有恐惧症,然后会条件反射么?还有完没完了她……
“静夫人一早求见,这会儿怕早就在静言楼里等候王妃了。也是一南天不让外人进,否则王妃您也不必如此辛苦,还要亲自跑这一趟,从前在依蓝阁多好……”
“够了!”林依蓝忽然喊道。
青竹还一脸迷惑地看着她的恼,问道:“王妃您怎么了?什么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