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清冷的嗓音道。
林依蓝看着他,不动不移。
慕南天微微怒了,气恼道:“怎么,还不想起来?宁可疼着么?”
他拿药箱是给她上药?林依蓝打算接受这说法,却还是苦着脸,咬着下唇,无比委屈道:“我……动不了。”
慕南天闻言皱眉,看了她那躺着的怪异姿势有一会儿,才低哼了一句什么,将她扶了起来。
“伤在哪边?”
“左边。”
慕南天扳过她一丝不挂的身子,看见左肩的纱布慢慢渗出一点红色来,撇撇嘴,动手将纱布一圈一圈地解开,到了最底两层时,便能看见一小片的血红了。
他小心翼翼地揭开纱布放在一边,深深凝视那皮肉渐生却仍能见当初惨状的肩头,呢喃道:“原来女人这么没用的。”
他到底会不会说话?林依蓝气恼,若不是他眼下正替自己疗伤,而自己也不想再疼一遍,一定会甩一巴掌给他的。这伤也是拜他所赐好不好?这个人有心因性失忆症么?
慕南天从药箱里拿出伤药来,打开瓶塞,小心翼翼地将药粉洒在林依蓝肩上那一道裂开的血痕上,因为药粉的刺激,林依蓝下意识缩了一下肩膀,慕南天面无表情地抓好她,将药上好,而后用旧纱布将周围的血渍吸了吸,再重新包上纱布。
林依蓝看着他的侧脸,很专注很认真的模样,与平常里凶神恶煞并且十足十恶魔的模样不同。
“看样子你今天心情不错。” 她轻笑道。
慕南天抬眸看她,不以为然地轻哼,道:“给你三分颜色便开起染房来了?是活腻了,需要本王给你个痛快么?”
“不敢,是看在王爷你善心大发的份上,想求你帮我把衣服也穿上。可否?”林依蓝难得一次谄媚道。
慕南天眼底闪过一抹诧异,却并未表现出来,扶好她,将她的衣裳拾起,一件一件替她穿上。
裸露的肌肤与大掌相接触,似乎有特殊的作用,白皙无痕的肌肤,竟然在大掌的摩擦下,微微泛起一阵热气。
慕南天眼角挑起,嘲笑似的看着她,林依蓝羞愧地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这是身体的条件反射,关她什么事情啊,谁让他帮忙穿衣服都帮得那么……咳咳。
“你……”
“做什么?不想穿了?喜欢一丝不挂么?本王可以成全你的。”
“谁……你才想一丝不……算了!”林依蓝气结,终究是把话吞了回去。
慕南天看了她一眼,默默替她拉拢了衣襟。本以为慕南天会趁机羞辱她,却没想到他只是看着她,却没有下文了。今日的慕南天,真的是转性了?
林依蓝疑惑不已。
慕南天替她系上最后一根衣带,竟然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林依蓝低声叫,“喂……慕南天你……”
“待着别动,本王可以答应你三个要求。”
呃……林依蓝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慕南天不但转性了,而且还变得抽风无比了?这算是善良么?
“今夜别乱动,陪着本王,本王可以答应你三个要求,无论什么,只要本王能做到。”慕南天沉沉道。
这算是福利,还是代价?林依蓝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的侧脸,从这个角度看,烛光里,似乎有一丝忧伤的恍惚,他天生扬起的薄唇,此时竟然有些哀伤的痕迹……
哀伤!林依蓝给自己的念头吓一跳,慕南天怎么会哀伤呢,他是个冷血动物好不好?他要是会哀伤,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谁不会悲伤了!
她这么说服自己,却不自觉地盯着他的侧脸看,无论怎么看,俊逸无比的侧脸,都有那么一股淡淡哀伤的味道,原来,不是错觉。可是,慕南天这么一个铁石心肠的人,是谁会让他哀伤了呢?那个人,必然是无所不能的。
“慕南天,要不然换个姿势吧……”林依蓝轻轻说,她已经很尽力想不打扰他的哀伤了。
“干什么?”慕南天语气不善,手上的力道却重了两分。
疼。林依蓝在心里吼叫,谨慎道:“你碰到我肩膀了,能松开么?否则刚刚的药便白上了。”她是有多想直接朝他吼啊,可是看见那有点伤的模样,就一时心软了。
慕南天闻言顿了顿,松开手,果然换了个姿势,却仍旧是将林依蓝紧紧搂在怀中,生怕一松手就会被谁抢走似的。紧紧相贴,林依蓝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心跳。
谁也没说话,就这么紧紧相拥,一个望着窗外明月,一个看着俊逸侧脸,发呆也好,思念也罢,都不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烛光在窗上摇曳,窗上印出一片莫名的光亮,即便在一南天门口也能看得见。
桓桠抱着剑,不时回头看那一片光亮,一时半会儿,主子是不可能出来的了,若是想出来,早就出来了,怎么会在里面一个多时辰呢?今日,好像快十五了。
他看看天,月将圆,轻轻逸出一串叹息,看看对面站着跟木头人一样的丫鬟青竹,最终靠着墙,闭上眼休息了。
人,终究是一样的。
清晨的阳光从打开的窗户落入屋子里,照得一室光亮。卷起轻纱幔帐的床榻上,日光落在沉睡的女子脸庞上,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扇子般的阴影,她安稳地翻个身,继续睡。
“王妃,该起身了。”清脆的年轻少女的嗓音在房间里响起,还很悦耳呢。
床榻上的女子不悦地微微皱眉,又翻回身来,靠着许久,睫毛一阵轻颤,却是睁开眼来了——
“青竹,这么一大早叫我做什么?”睁开眼的女子不满地嘟喃着,疲倦地又要合上眼去。
捧着热水进来的丫鬟连忙叫道:“王妃,千万别睡了!”
被这一惊一乍给吓着了,本还想再睡的女子这会儿是睡意全无了,又不知哼了句什么,骨碌着爬起来,叫道:“这一大早的,没什么事别叫我……”
“王妃,静夫人一大早来求见,请您过去静言楼一趟呢。你当时不是也应了么?” 青竹放下了水,赶忙过来扶她,就怕林依蓝一个不小心,会整个人倒栽下床,“王妃您小心点……”
“静夫人是谁?我怎么不知道?”林依蓝避开她来扶自己的手,哼哼道。分明就是记恨有人吵醒了她的美梦。
青竹无奈似的回身取过挂着的衣裳,双手奉上,不禁笑道,“瞧王妃您又闹脾气了,静夫人是王府里除如玉夫人外最受王爷宠爱的夫人啊,自从王妃您不管是之后,王府的事务都是静夫人在打理。”
“不用了,我自己来。”林依蓝动了动身子,青竹拿着衣裳要替她更衣,被她一口拒绝,自己拎了衣裳站起来,利落套上。这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能随心所欲地自己行动就是好。
“夫人,那大夫临走还交待您,先别太大动作呢,等过两天再伸懒腰也罢。”在旁边瞧着林依蓝大伸懒腰的丫鬟青竹连忙劝道,“您身上的伤还没全好呢。”
林依蓝不以为然地摆摆手,道:“没什么了,能跑能跳便好。”
青竹掩嘴偷笑。
林依蓝却也不计较,系上衣带再稍微整了整,便整整齐齐的了,“锦帛呢?”她觉得手上缺了一块。
青竹连忙将锦帛递上,林依蓝将锦帛在臂上一绕,整个人往那一站便风姿绰约、随意一个眼神便风情万种了。
“王妃,您可真美……”青竹羡慕不已地望着她,仿佛是在瞻仰神迹。
林依蓝抿了朵笑花,道:“我不美,若美的话还会沦落到这地步么?”
换成别人不受宠,早不知道争成什么样子了,她这模样却是没有半点哀伤的,巴不得慕南天别出现呢——他一出现她都是死去活来,她就一条命啊,经不起那么三番四次的折腾。慕南天出现一次她就要大祸临头一次,不值当,不值当!
说到慕南天,自从那日莫名其妙地转性,还说什么三个要求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来也没再来过。
对于那一日的记忆,她最后只觉得困倦到不行,眼皮沉重便睡去了。再醒来已然是第二日一早,身边只有青竹这个丫鬟在,此后,也是只有青竹在,再无其他人了。
慕南天的个性,令人捉摸不透,谁也想不通他在想什么,看不透他想做什么,慕南天……说到底终究是一个谜。
她好端端的惦记一个一直想置自己于死地的谜做什么?吃饱了撑的活腻了需要他一个痛快了么?还不如现实些,找出这个身体的秘密,好长命百岁地活下去,顺便跳出这个牢笼去。
心思百转,林依蓝脸上却始终是淡淡笑意,看着青竹,她忽然萌生了一个念头,张口便道:“青竹,这些日子你在府里也听了不少关于王府的闲事了吧?你既然说是为了本宫,那我就好好考考你。”
“不知道王妃要如何考验奴婢?”青竹不解道。
林依蓝挽了锦帛坐下,自行将毛巾沾湿再拧干,擦着脸道,“王府事务以前是谁打理?如今是谁在管?”
青竹愣一愣,便了然王妃这是在考验她,略微想了想便回道:“回王妃,王府事务从王妃嫁入王府后便是王妃在打理,不过在您的丫鬟伤害如玉夫人那件事情发生后,所有权利被王爷收回,王府的事情被交由静夫人在处理。”
“那我的丫鬟谁?如何伤害的如玉夫人,如今何处?”
“这……”青竹略迟疑。
林依蓝瞥她一眼,冷冷道:“说!”
“是!”青竹一顿,忙抬头挺胸爽朗道:“您的丫鬟名为知秋,是持刀冲进了如玉轩将如玉夫人打伤了,所幸没有成功,如玉夫人大声呼叫,知秋趁乱逃跑从此不知下落了。而王爷……”
林依蓝笑着放下了毛巾,等着她继续说。
青竹移开水盆,将早膳移上前,才继续道:“而王爷便认定是您指使的知秋,将你扔到野林里喂豺狼,是您福大命大,才活了下来。就是那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