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蓝闻声，才慢腾腾的转过头来，看上去像是神游太虚，方才回来，“师傅，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这几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是为了什么。”凌素道，已经把懒洋洋的她给拉起来了，“我记得从前你是个很爱动的姑娘呀，怎么如今这般懒散了？”

林依蓝懒懒的，看上去没什么精神似的道：“那是因为，我早就不是从前那个爱动的姑娘了。”

“一年多不见，你连脑子都换了么？”凌素不是很高兴。

林依蓝笑笑，拉开凌素的手，自己整理了一下衣裳，水眸微抬，便顾盼生姿了，“师傅特意跑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今日是上元佳节，你不知道么？”

林依蓝微讶，“上元节了呀，这么快……”

闲散时光容易过，转眼上元佳节都到了。

凌素没好气没形象地白她一眼，道：“什么这么快，你在这儿都住了十来天了。”

“我知道。”林依蓝很诚恳地道，“只是记不起来自己竟然住了这么久。”

十来天了，原来在别人的地方，远离慕南天的日子是这么好过的，舒坦到，她连日子都懒得去记了。

果然，原来慕南天，是她最好的，也是最正确的选择。可是为什么……忽然间会有一股失落呢？

“你从醒来那日起，便心不在焉的。”凌素不留情地戳穿了真相。

林依蓝眉头微微一动，没有反驳。好像……是这样。恍恍惚惚地过日子，反而失去了从前王府里提心吊胆、时刻准备与慕南天搏一生死的紧张刺激，没了动力了。

“是不是觉得缺了什么？”凌素把她又按回椅子上坐着，看这无精打采又懒洋洋的模样，真担心她会摔了。

林依蓝点点头，没多少力气了似的。

“那今晚随师傅出去走走看看吧。”凌素一锤定音，“你闷的太久了。”

林依蓝反驳，“我在这里住了不过十天。”

“我说的是，之前。”凌素很严肃地道。

林依蓝无奈点头。闷的太久……也许吧。只不过上元节去逛花灯么？那不都是少男少女的事情么，她和师傅去跟人家凑什么热闹？

“看你那样子又在想什么有的没有的？”凌素不费吹灰之力就看穿了林依蓝的花花肠子，“上元节是大家的节日，大炎朝也没哪一条律法说不是少男少女不能去的，把你的怪想法给我收起来。”

“果然是我师傅，知徒莫若师……”林依蓝笑的极谄媚。

凌素却是不客气，“少说好话，把自己收拾收拾，等一下随为师一起去膳房。”

膳、膳房？林依蓝本是要站起来的，因为这话而愣了愣，求证地看着凌素，道：“师傅，您刚刚说……膳房？”

“就是膳房。”凌素再确定不过了，“我晓得，你这一两年肯定没有乖乖的学过，所以，为了让你对自己重拾信心，为师决定把独门绝技传膳给你！”

凌素雄纠纠气昂昂，可是林依蓝闻言就蔫儿了，“师傅，您老人家别为难我了吧？”明知道她对这方面根本一窍不通。

凌素十分无辜道：“为难么？我不觉得呀。你收拾收拾，我在膳房等你。”说罢，再不给林依蓝绕舌头的机会，抬腿出门，右转直走。

林依蓝顿时觉得生活充满生机……她欲哭无泪了。师傅大人啊，您想点好的主意可以么？

夜幕落下，转眼月满盈然。

上元佳节，大街上游人来来往往，每人手中都提着一盏玲珑花灯，五光十色，流光溢彩，远远望去，大街犹如一条蜿蜒的火龙。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这小城也被盏盏花灯点缀成梦幻的海洋……

林依蓝早换上一身男装，折扇轻摇，凌素更是一贯的男性装扮，丫鬟金枝作小厮打扮，跟随在身侧。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林依蓝一柄折扇在手，翩翩公子。还是前人的诗词写的好，应景。

白色发带轻系，随风飞扬，唇红齿白，眉目似画，清瞳流转间顾盼生辉，慑人心魂。

凌素也点头表赞。

“林姑娘……”金枝方才要开口。

“诶，出门前交待过了的。”凌素便截住了她的话，意味深长地引导，道，“该怎么叫？”

“公子……没想到灯节这般热闹，幸亏跟着老爷偷偷出来了，否则错过这美景该遗憾终生。”金枝双眼放光，落在流光溢彩的各色花灯上。

说出这话，她也不像个傻姑娘呀。

“那是自然，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即便是边城只怕都要热闹上几分，更别说帝都，正逢皇上喜得公主，大赦天下，自是比起往年热闹多。”摇着折扇的翩翩公子……翩翩大爷一边道来，一边欣赏眼前大好景致。

凌素一身锦衣深蓝如夜幕，束发为冠，负手而立，自成风采。

这师徒二人的男装扮相虽有不同，却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往街头一站，便能吸引许多人的目光。回眸来偷窥的女子，自是不在少数。

“父亲，您风采不减当年呀。”林依蓝轻摇折扇，不着痕迹瞥了偷偷往这边窥探的少女，唇畔含笑压低了嗓音。

凌素亦不示弱，微一侧身，扫视了眼不断向林依蓝瞄去却又不敢表现出来的小少女，顺手拉下林依蓝的扇子来，“我儿，为父早已老迈。那些小姑娘即便要看，也是拿你当目标呀。我儿如此潇洒，如此不俗，任谁见了也要心头荡漾几个回合的。”

自从上次被林依蓝说她的男装打扮看上去过于小巧之后，凌素又苦心钻研，把自己又给垫高了许多，看上去更是……玉树临风。

“父亲，您最是最好的年纪呢，若要纳两房姨太太回去，儿我也是乐见其成的。”林依蓝很不肯让师傅占了便宜哟。

凌素摇摇头，“只可惜了这情窦初开……”她摇头晃脑的，排开前方一堆或爱慕或审视的目光，径自往前走。

林依蓝向周遭围观的人回以微笑，拉着金枝随即追上去了。

灯市热闹，人来人往，处处的花灯、处处是人潮、处处是该人约黄昏后。

“老爷、公子，上元佳节可要买一盏花灯？”买灯的老汉上前询问道，笑容可掬，令人觉得亲和。

林依蓝停下脚步，优雅收起折扇，“父亲觉得呢？”林依蓝向凌素看去。

老汉这才看清眼前之人，暗叹世间竟然有如此出众的公子，他身旁的老爷也是一表人才……这，大概是一家人吧，生长得如此巧夺天工。

凌素点头道：“也好，买一盏应景。”过上元节不买灯，自是说不过去的。

“好啊好啊，我也要看灯！”金枝早就忍不住要拍手赞同了。却叫凌素一个眼神过去，静息下来，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小声嘀咕道：“怎么凌夫人可是就是比林姑娘要凶呢，真凶……”

老汉慌忙将人迎至花灯摊前，殷勤道：“老爷公子随意看、随意挑，这城里最好的花灯都在这儿了。”

是么？凌素看了看林依蓝，并不说话。

鸳鸯戏水、龙凤呈祥、双莲并蒂、五子登科、重阳秋菊、鲤跃龙门……

“无甚新意……没有别的了么？”扫过花灯诸多样式，凌素大失所望。

“老爷不满意？”老汉有些紧张。

显而易见。凌素挑挑眉，不言。

老汉不安道，“老爷，这……不是老汉自夸，放眼全城，就属老汉的花灯最好了。老爷若是不满意的话……”

本就不满意。凌素要的东西便只有“精致”二字的要求，再无其他了，她也不喜欢用着与别人相同的东西。这异于世人的想法，着实古怪了。

凌素见摊前还剩许多竹纸笔墨，就随手抛了他一锭金子：“这些东西借我一用。”

老汉笑逐颜开：“是是是！尽管用尽管用！”没看走眼，果然是贵人！

“父亲，你这是做什么？”林依蓝颇为好奇。

“老爷……”凝香皱眉，满目不解。

凌素对林依蓝笑道：“我们自己来做一盏花灯。”

剖竹为架，裁纸为笼……凭着凌素的巧手，又有什么东西是做不来的？

林依蓝觉得才眨眼间，凌素便将一盏裁剪好的素白灯丕和笔墨推到她眼前了，“我儿，这灯由你来作画如何？”

“我么？”林依蓝犹豫了一下，随即接过笔，“也罢，从未试着做过的事，尝试一回也好。”

凌素点点头，便见林依蓝泼墨为画，提笔为字，朦胧间，灯上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搁笔，一盏全新的花灯便出现在眼前了。林依蓝满意地勾起朱唇，将灯递给凌素，“父亲觉得，儿子这回画的如何？”

“当即作画，画的是眼下情景，生动又灵动，好……”凌素尚未开口，倒是那卖花灯的老汉赞不绝口了，“老爷的巧手加上公子的精湛化工，当真是巧夺天工……”

林依蓝、凌素师徒俩四目相对，笑而不宣。

“好，好啊！好看……”金枝也跟着起哄，在旁边拍掌叫好，“老爷好厉害，公子好厉害，老爷公子都好厉害……”

围观的人便更多了。

林依蓝有些无奈地问凌素道：“走吧？”

她们出来本是闲逛的，金枝却唯恐别人关注不到她们似的……本身来说，她们三个人即便刻意想低调，可往街上一站，难免还是招人的。

凌素默默点头，林依蓝拿起师徒二人联手做好的花灯，指着不远处的人群，煞有介事道：“父亲，那边怎地如此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