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人来人往,一点不输给洛州府的热闹,街道两边的商贩,贩卖什么的都有,有卖胭脂水粉的、有卖丝绸布匹的,有卖金银首饰的,有卖包子、馒头、烧饼的,有客栈酒楼菜馆,吃喝住行样样皆有。
“对了,阿怜,这通州城里有吃海产的地方么?”林依蓝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下来问身后的钟怜道。
钟怜为此还顿了顿,似乎不明所以,“夫人,什么海产?”
“就是海产啊,你上回咱们快到通州的时候不是有告诉我,通州是沿海,有海滩有海产,什么都有么?”林依蓝立即发觉不对。好吧,什么海滩海产什么的,其实是她自己加上去的。
钟怜却懵懵懂懂,道:“通州是沿河,却不是沿海啊,炎朝疆域只内只有一个海,在北边呢,通州是洛河接通水河,沿河,这儿离海还很远。”她真的想不起什么时候有跟夫人说过这通州是沿海。
林依蓝沮丧的轻叹,道:“难不成是我自己听错了么?怎么可能啊?”
“这个,阿怜就不知道了。”钟怜轻轻应,手中打的伞,不偏不倚刚好是替林依蓝挡去了盛夏的炙热阳光。
唉……林依蓝不由得叹,空欢喜一场了,她怎么会听错的呢,郁闷啊。
“夫人,那边有首饰制作的银楼,要去瞧瞧么?”钟怜眼尖的瞥见一家装潢高档的银楼,门上挂着“凤祥楼”的烫金匾额。
林依蓝往那门楼一看,那门便弄得十分气派了,里头定然不逊色,可她看看自家,浑身上下也没有一点适合戴金银的样子,当初在王府,她便一切从简,如今在别苑里,她还是尽量简单,头上数来数去,也就一直碧玉簪子稍微像话一些罢了。
“阿怜,你觉得银楼能做什么的?”林依蓝迟疑间,心血来潮的问道。
钟怜便一头雾水了,道:“银楼,不就是打造金银首饰的?还有一些珍奇的翡翠玛瑙碧玉,好东西自然是在银楼里看的。”
林依蓝扫了一眼街边的摊贩,却调转了方向,往小摊走去了。
小摊贩见穿着华美的夫人丫鬟走过来,连忙堆起一脸的笑容来,殷勤招呼道:“夫人,我这儿可都是好东西呢,您仔细瞧瞧看看?”
“自然是要看才会过来的。”林依蓝道,略有笑意,目光在诸多的首饰之中扫过,最终挑中了一个玉镯,她拿起来在手上掂了掂,又摸了摸玉的温度,还拿在阳光底下看了看那玉色,才问那摊主道:“摊主,照你看,这玉镯的成色如何?算上等、中等还是下等?”
“这……”那摊主估计是第一次遇见这么直接的主顾,一时间被问的无话了。
钟怜在一旁道:“夫人问你话,你便照实说。不许支支吾吾的!”
还真没遇见过这么气势凛然的下人呢。那摊主被钟怜这么一说,就更说不出话来了。
林依蓝笑笑,“摊主不必为难,我已经知道了。”说罢,便转而对钟怜道:“阿怜,给钱。”
“是。”钟怜取下腰间银包,拿了一点碎钱付帐,这时候,林依蓝却已经拿着那廉价买来的玉镯,大大方方,优雅地走入了“凤祥楼”。
钟怜收起银包,快步追上去。
凤祥楼。
“怎么样,老师傅,这玉镯如何?”林依蓝将玉镯给了银楼里的老师傅看,在一旁问道。
那人看上去是个金银玉器的老道行家,却拿了那个玉镯在手上,反反复复的看了再看,还不定时拿眼角偷瞄林依蓝的反应。
林依蓝淡然微笑着,等他的答案,这人却是犹豫再三,不敢决断,也不知道是在犹豫不决什么。
老师傅看看林依蓝,又看看自己的东家,摇头又点头,外人看不明白他在想什么的。但是他那东家,也就是“凤祥楼”的老板,却是一副不赞同的在他摇头的时候微微瞪了瞪他。
“夫人,这个玉镯确定是你之物么?”那老师傅终于犹豫再三,开口问了。
林依蓝点点头,道:“确实是我之物。老师傅觉得,照你看,这玉镯的成色如何?算上等、中等还是下等?”
同样的话,问了街对面的小摊贩,也拿来问这银楼的老师傅。不为其他,只为这老师傅和银楼老板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了好一会儿,也不肯说话。他们,肯定不会看不出这玉镯成色及价值的,就怕他们顾及太多了。
“这……夫人啊。”那个老师傅思虑再三,终于把什么话给吞了回去,摆上一副欣然的模样来,恭贺道,“夫人,这玉是一块好玉。”
那银楼老板也跟着道:“恭喜夫人,这玉镯定是高价购来的吧?是不是,可以转让给小人?撑个场面?”
本来,林依蓝是笑着的,却在那老师傅的敷衍和银楼老板的谄媚之后,收起笑容,敛了敛眉,看着钟怜,“阿怜,你明白了么?”
“明白?明白什么?”钟怜好似很无辜。
林依蓝随即笑起,从老师傅手中拿回了玉镯,戴在了手上,“这玉镯,其实是我在街对面花了几钱银子买来的,不是什么高价所够,老师傅就不用为难了。至于转让……我觉得也不好。”
老师傅脸上一阵尴尬,低头不敢再看林依蓝,或许是觉得……自己说了违心的话,感到难为情了。
银楼老板脸上一阵挂不住,却又还是要绷住,“夫人,这哪里的话?”
“老板辛苦了,告辞。”林依蓝轻轻颔首便转出了银楼,钟怜忙不迭跟上,她却道:“告诉慕南天,我是出来走走的,不用他安排一堆人在这里绊脚。我不是三岁孩子,能明辨是非。你如果需要配合,可以提早告诉我。”
钟怜的脚步一顿,不敢去看林依蓝的阴沉。
林依蓝却是径自迈了出去,理都懒得理会身后的钟怜,脸色可以说是难看了。
慕南天真当以为她是傻子了,身边放了个钟怜还不够,加个玄音说来保护她的安全,那也无可厚非,何必搞这种小动作?想想她都觉得窝火,憋气。怎么说,她这思想都是现代来的,慕南天跟她玩小手段搞小动作,就太不地道了!
难不成,他是怕她会趁着出来逛街的机会,做些什么?她能做什么呢,还是她已经做了什么让慕南天又不安了。上回那张写了“林墨凡”的字条,她可没让它落到任何人手上,直接一把火烧了,干干净净。
林依蓝在小摊流连,远远的,还能偶尔瞥见玄音的隐匿在人群之中的身影,倒是辛苦了慕南天的人了,一天十二个时辰,轮流一刻不松懈的守着她。不过自此楼船上发生的事情之后,她很聪明的不会抗拒了。
那些莫名其妙的刺客,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会蹦出来,拿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说要杀什么“依蓝女”。她的生命有危险,自己没本事护着,就只好由这些有能力也有心的人代劳了。
“夫人。”许久,钟怜才追上来。
林依蓝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继续挑选那香粉,拿了一盒起来,闻见清新的味道,不禁朝那摊主问道:“老板娘,你这香粉的味道十分特别呢,是什么做的?”
那女摊主道:“这啊,是我的独家秘方呢,别人家没有的。用的是我自家院子里开的花做成的,保证干净。而且可以用干花做,就不怕过了季节找不到花可用了。”她说着,一脸的骄傲。
“是么?听起来不错。”林依蓝拿着一盒梨花香的,凑近鼻间闻了闻,那味道清新恬淡,虽是花香却不如其他的味道浓烈熏人,闻着只觉得花香沁人心脾,“阿怜,给钱。”
“夫人,这东西不知道是不是真如她说的那么好,万一材料不新鲜,会害人的。”钟怜一改常态,多话道。
林依蓝便警惕起来,钟怜平常何时敢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你这小姑娘怎可如此说话?我苏大娘在这通州城卖胭脂也卖了好些年了,不信你们可以去打听打听,什么时候我这胭脂害过人了?连城里最大的香坊都来跟我学习秘方,这姑娘嘴巴不干净……”那女摊主一下子就发飙了。
说的也是,换了是谁也该不高兴的,好端端做生意被别人这么说,谁心里能痛快啊?
“阿怜,不得无礼。”林依蓝将香粉放在手中,轻轻道,听起来漫不经心,转向那女摊主时,却是淡淡一笑,道,“苏大娘,不好意思,下人无状。阿怜,还不付账。”
钟怜不情不愿的掏了几文钱,收起银袋时,回头与不远处的玄音交换了个眼神。
林依蓝将所有人的反应都看在眼中,却不说话,又往前面走去。这卖胭脂香粉的苏大娘,反应也是不对的。
钟怜打着伞亦步亦跟。
街上人不少,却都是打着伞,大约是没有人愿意被这么毒的太阳一直晒着吧,就连街边的小摊贩们,也纷纷撑起大的油纸伞在遮阳。这街面上便是一片散的海洋了。
林依蓝闲适悠哉的走过了半条街,看到的全是各种各样花花绿绿的伞,这让她脑子里想起一个画面,烟雨江南,下着淅沥小雨,行人撑伞走过湿漉的街,此时,若是有个绝美妖娆的少年的话,就更完美了。
这一路逛下来,林依蓝也有不少的战利品,比如那只廉价却被夸上天的玉镯,还有引起摊主不满的梨花香粉,还有什么小糖人,她买了个小号的,猴子造型的糖人,慢慢的吃着,也不管自己这身行头与那糖人有多不配搭,更不顾行人怪异的视线,我行我素的啃着,还特别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