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浓浓亲情

哐当——

听到开门的声音，铁蛋刷的一下把头抬起来，期待的望着手术室的门。

门里走出一个护士，手里拿着一个病历夹，喊道：“谢雨涵的家属，谁是谢雨涵的家属？”

铁蛋闻声，三步并作两步凑上前去，紧张的回答：“大夫，我——我是谢雨涵的丈夫！”

护士翻着白眼瞅了他一眼，沉下脸说：“不是我多嘴教训你，你这丈夫当得也太差劲了，女人怀孕多辛苦啊，你还动手打她？”

“大夫——我——”铁蛋百口莫辩，他也不能狡辩，虽说不是他直接动手，可，事情终归是他惹起来的。

“孩子不足月，考虑到产妇的生命安全，必须立即终止妊娠，剖宫产把孩子取出来，不然，大人、孩子都有危险。这是手术知情同意书，你签一下字。”护士把病历夹递给铁蛋。

他捧着冰冷的铁夹子，双手颤抖，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右手缓缓的握住笔，迟迟下不了手。

他心想：谢雨涵和孩子，谁都不能有事！她对他来说很重要，孩子对她来说很重要，那么，她和孩子对他来说，也都是同等重要的。

护士不耐烦的催促道：“赶紧的，里边等着手术呢，你耗得起，里边的病人可拖不起！”

铁蛋抬头看了她一眼，晕晕乎乎的签了字，护士从他手里拖走病历夹，返身进门。

咚——哐当——

门再次锁上了，铁蛋直愣愣的看着封闭严实的门，灵魂出窍了，呆呆傻傻，心里没着没落。

他大笔一挥，就把两条生命托付在别人手上。

白天，他本来是带着谢雨涵去产检的，到了医院门口，她死活不肯去，说什么孩子好好的，不用检查；他怕惹她生气，对身体不好，也就没再坚持。

其实，他明白，她是舍不得花钱，剩下钱给小暖治病。

小暖虽说动了心脏手术，但，体质相对比较弱，容易生病，感冒发烧、头痛脑热是家常便饭。铁蛋只能责怪自己无能，赚不了大钱，让老婆、孩子跟着遭罪。

结婚以来，考虑到谢雨涵的身体状况，他们至今都没有圆房，虽无夫妻之实，他却早已把她当做老婆，家里的女主人。尽管，老人现在与他们一起共同生活，终归有一天，他们会自立门户，过自个儿的日子。

这，好日子还没来，就发生了那么多波折，幸福，看似触手可及，可总是差着一个指尖的距离！

半晌，他才垂头丧气、心神不宁的走到一旁，继续徘徊，大脑里乱七八糟，想东想西。

……

铁蛋爹牵着小暖，扶着铁蛋娘走进医院，大冷天，他们的额头上都挂着密集的汗珠子。

铁蛋娘舍不得花钱坐车，半小时的路程，他们硬是步行过来的。

一路上，铁蛋娘把双手举在胸前，冷风嗖嗖，她反而觉得不那么痛了。小暖很乖，没有喊叫累，一直懂事的坚持自己走路，没吵着让爷爷抱。她的身体还未完全康复，在冷风的和汽车尾气的刺激下，时不时干咳几声。

铁蛋爹心急如焚，无奈拧不过老太婆，只好依着她。

医院已经下班了，他们到了急症室，大夫做了处理，开了药，嘱咐她回家好好吃药、擦药，保持双手干燥，慢慢就会好了。

铁蛋爹向大夫千恩万谢，这才领着一老一小走出急症室。

“他爹，咱们还是去看看吧，也不知道雨涵要不要紧，孩子有没有啥事儿？”铁蛋娘好了伤疤忘了疼，这才不大一会儿工夫，她就已经忘记了心里的委屈。

“亏你刚才还哭的稀里哗啦的，这么快就不记恨她啦？”铁蛋爹瞥了她一眼，故意拿话噎她。

“你看你，当爹妈的，还真跟自家娃儿怄气？打断骨头连着筋，再怎么着，他也是俺儿子！”铁蛋娘数落他脑子不开化。

“横说竖说，都是你有理，要去看你去，我可不去，小暖还没吃饭呢，大人经得住饿，小娃儿可不成！”铁蛋爹找借口推脱，实际上，他是没脸去。

“那你去买些馒头什么的送过来，他们也都没吃呢！”铁蛋娘安排道。老头子想跑？没门儿！

铁蛋爹瞅着无法脱身，只好悻悻然拉着小暖走了。

铁蛋娘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折回急诊室，问道：“大夫，跟你打听个事儿？”

“你说。”大夫忙着手上的工作，随口答道。

“有没有一个小伙子，领着一个大肚子女人来看病？”

“大肚子，还真有一个，送到产科了，大概要做手术。”

“啊——手术？”铁蛋娘惊呼一声。

大夫被吓了一跳，抬头望着她，说：“你这一惊一乍的，骇我一跳！”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也是被你的话吓到了，那是我的娃儿、儿媳妇。我得赶忙去看看……对了，产科怎么走？”铁蛋娘惊魂未定，说起话来噼里啪啦，像爆豆子一样。

“出门左拐，到后边住院部三楼，你去那儿问问。”

铁蛋娘连一声道谢的话都没来得及说，拔腿就走。急冲冲跑到产科，逮住护士就问道：“大夫，我儿媳妇是不是在这儿？”

护士被问得莫名其妙，反问道：“你儿媳妇是哪个？我咋会晓得她在不在这儿！”

铁蛋娘这才意识到自己着急之下，把话说得颠三倒四，她又说道：“我儿媳妇叫谢雨涵，肚子那么大！”

她一边说话，一边用手在胸前比划。

护士看了一眼她红肿的手，连忙后退两步，说：“你莫着急，我帮你查一下。”

“好嘛，谢谢你！”铁蛋娘眼巴巴的盯着她拿出病例牌查看。

“在八楼动手术。”护士抬起头说。

“真的在动手术啊？”铁蛋娘又是一惊，看来事态严重了，老头子这下子真的闯大祸了。

“进手术室有段时间了，你去手术室外面等着吧。”

“哦——闺女，谢谢哈！”铁蛋娘急吼吼的跑到楼梯口，看了看缓慢上升的电梯，气喘吁吁。

她拿不定主意，是该先上八楼，还是去找老头子。倘若谢雨涵母子有个三长两短，以铁蛋的犟脾气，怕是在医院就会跟他爹干仗。老头子在这紧要的关头出现，不合时宜，还是避开得好。

她着急忙慌跑到一楼，追出医院大门，却没有看到他们的身影。她叹了一口气，心神不宁的回到住院部，坐电梯上八楼。

……

铁蛋爹把小暖紧紧的抱在怀里，默不作声的走路，他实在是无心逗她乐呵。小暖很识趣，安静的东瞅西看。

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为时晚矣！

冲动真的是魔鬼，好端端一个家，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往往，人在气头上，容易走极端，完全不考虑后果；一旦出事，才开始反省，就算认识到了错误，却不肯认输，不肯赔礼道歉，他觉得自己就是这样的人——茅房里的石板，又臭又硬。

……

铁蛋娘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电梯楼层指示灯，随着灯光闪了几下，电梯门开了，她依旧举着两只手，走在楼道里，边走边搜寻铁蛋的身影。

老远，看到如勤劳的蚂蚁一样，走过来，走过去的铁蛋，她的心里一阵心酸。这一次，父子俩的梁子，怕是结下了，想要化解，全得看谢雨涵母子的安危。

她加快了速度，一路小跑。

嗵——嗵——嗵——

听到脚步声，铁蛋下意识扭过头，他看到娘一脸惊慌的向这边跑来。她的手机械的举在胸前，像机器人伸出的手臂。

他心中纳闷儿，娘怎么会来？难道家里有出了什么事？是小暖不舒服了？

他快步迎上前去，隔空喊道：“娘，你咋来了？”

铁蛋娘回答：“我不放心，来看看——”

两人走近了，铁蛋这才发现，娘的手肿得像是发酵的面团。

“娘，你的手咋回事？”话一出口，铁蛋才突然想起来，方才家里浓烟滚滚，肯定是厨房着火了，当时，他只顾了谢雨涵，却忽略了家里其他亲人的安危。

“我没事，他们——”铁蛋娘不忍心问出后面的话，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铁蛋默默无语，此刻，他所有的心思和仅存的精力，都集中在母亲一双红肿的手上。他自责不已，羞愧难当，没有尽到一个儿子的责任，竟然到现在才知道母亲的手受伤了。

当时，他不闻不理，撇下她送谢雨涵来了医院，娘的心里还有多难过啊！被家人忽略，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铁蛋抬头远望，寻找爹的身影，心想:爹不可能让娘一个人来医院，他人呢？

结果令他失落，走廊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

“走，过去侯着。”铁蛋娘率先朝手术室门口走去。

铁蛋在转身之前，还不甘心的往走廊的尽头看了看，他希望爹能出现。失望的转身，他的心中五味杂陈。

他心想:爹一定是还在生我的气！

心中有事，脚下无力，铁蛋缓慢的走路，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一阵更为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铁蛋猛然转头，心中惊喜过望，稍微舒坦了些。

他看到，爹一手抱着小暖，一手提着盒饭，脚步沉重的朝这边走来。

他的眼睛湿润了，如鲠在喉，深深的体会到了，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句话深刻的含义。爹和娘，不会因为儿子的过失弃之不管，任何时候，也只有爹娘的爱，是绝对无私的！

铁蛋泪眼婆娑的迎上去，接过爹怀抱里的小暖，轻声招呼道:“爹，你来了！”

铁蛋爹听到儿子呼喊的这一声爹，心里发酸，一股气流往上涌，不由自主的说:“先吃饭。”

父子俩争吵打闹留下的怨愤，在这一瞬间化为乌有，各人心中，都被浓浓的亲情填的满满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