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伤人伤己

谢雨涵进了卧室就发现，床上的衣服不见了，她紧张的拉开衣柜门，衣柜里井然有序，衣服堆放得整整齐齐，她赶紧伸手摸一摸里面，存折还在。

她的心里有数了，两个老人的脸色不对，恐怕，全是这本存折惹的祸。

她坐在床上，左思右想，也许，自己之前的做法真的有欠妥当，考虑得不周到，引起了老人的误会。

现在该怎么办？她的心中七.上.八下，拿不定主意，当什么都不知道，继续保留私房钱，不妥当；主动上交，如数充公，会得到老人的宽恕和谅解吗？会不会反而招来虚伪的骂名，觉得她是在事情败露之后，藏无可藏，心不甘情不愿，被迫充公，没有诚意？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她的心里很难过，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才能解开老人心里的疙瘩，化干戈为玉帛。

铁蛋瞅瞅烟雾腾腾、乌烟瘴气的屋子，迫不得已打开窗户，室内的气温顿时降低了许多。

阿嚏——阿嚏——

小暖接连打了几个喷嚏，清鼻涕跟着流出来，感觉不舒服，她哼唧两声哭起来。

铁蛋看着心疼，赶紧抱她进卧室，边走边数落道：“干啥玩意儿，好端端一个家，弄得跟烟馆似的！”

他说着话不打紧，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铁蛋爹从厨房出来，恰巧听到他嘴里嘀嘀咕咕，在他听来，那话不好听，堪比骂骂咧咧。一股火苗从他的心底往上窜，窜到嘴边，就变成了火冒三丈的话脱口而出：“你小子胡咧咧啥？看老子不顺眼？”

他的声音很大，惊得谢雨涵的身体抖了一下；厨房里的铁蛋娘手里举着锅铲，竖起耳朵听动静，锅里还热着油。小暖也被惊厥得哭得越发伤心。

累了一天了，铁蛋精疲力竭，这会儿被骂声和哭声搅和，心中烦闷不堪。他把小暖放在床上，两大步走到门口，依在门框上，扯着喉咙发飙了，他回道：“不知道家里有孕妇、孩子啊，看看这烟雾缭绕，哪儿像个家？”

铁蛋爹正一肚子邪火没处发，刚好借题发挥，他抬起脚，从脚上抽下拖鞋，朝铁蛋砸过去。铁蛋一闪身躲开了，拖鞋砸在门框上，落到地上打了几个滚停下。

铁蛋爹的这一举动，无疑是火上浇油，铁蛋毫不谦让的瞪着他，质问道：“咋，要干仗？”

“龟儿子，翅膀长硬了，敢跟老子干仗了！”铁蛋爹被他的话气得面无血色。

他心里想：果真是应验了一句老话，养儿白养，娶了媳妇忘了爹娘！

这样想着，他就连谢雨涵的过错都迁怒到了他的身上。什么秋后算账，不管啦，先发泄一下再说。

“我看你是撞邪了，存心找事是不是？”铁蛋没有半点息事宁人的意思。

铁蛋爹被他彻底激怒了，儿子敢跟老子叫嚣，这还了得，今天，非把他这没规没距、没老没少的烂脾气给他扭过来不可。

他抬脚把另一只拖鞋也踢出去，举着拳头，光着脚丫从冰冷的地板上跑过去。

铁蛋毕竟身强力壮，个子高出一头，只伸手一推，就把他推得踉踉跄跄连连后退。

受挫的铁蛋爹感觉颜面俱失，羞愤难平，硬打打不过，那就用东西砸。

他冲到茶几旁边，抓起上面的水杯，使出全身力气砸过去。

铁蛋见老爷子动真格的，心中也是火冒三丈。

他瞅准了水杯，一飞身，将它接住，狠狠的砸在地上。

砰——

杯子着地，发出骇人的声音，碎片四处纷飞。

听到响声，屋里、厨房里的女人都呆不住了，争相跑出来，就连小暖也停止了哭声，揉着眼睛站在门口盯着他们。

一看到女人们都出来观战了，铁蛋爹顿觉老脸没处搁，他又随手抓起一个杯子砸过去。

一看这架势，谢雨涵和铁蛋娘都急了，同时奋不顾身的冲了上去挡在中间，杯子从铁蛋娘的耳边擦过，快速飞过去，直直朝对面护着铁蛋的谢雨涵飞过去。

嗵——

一声闷响，杯子重重的砸在她的腹部，只见她捂着肚子汗如雨下，慢慢朝缩到地上。

“雨涵——”铁蛋惊呼一声，着急忙慌把她搂在怀里。

铁蛋爹深知自个儿闯了大祸，后悔为时晚矣！铁蛋娘怔怔的望着他们，不知所错，恨不得那杯子砸在自己身上。

就在大家都手忙脚乱的档口，厨房里冒出滚滚浓烟。铁蛋娘这才记起，光顾了关注他们的战争，她在锅里还烧着油。她惊慌失措的跑进厨房，端了一盆水就往锅里倒，岂料，火苗没有熄灭，反而窜得更高，她吓得后退几步，双手还是被灼伤了。

火辣辣的疼痛让她咧嘴倒吸几口冷气。

铁蛋爹看到她的模样，心里一阵疼痛，赶忙拿起锅盖，冒着大火，盖在熊熊火焰之上，不一会儿，火小了，他这才拿着抹布把锅从火炉上端下来。

铁蛋娘两只手通红，伸在半空中，铁蛋爹赶紧捉住她的胳臂，把她的手放在水龙头下面不停的冲，尔后，用牙膏涂抹。

屋外，谢雨涵肚痛难忍，额头上的汗珠子细细密密，铁蛋内心自责，恨自己没有控制住脾气，酿成大祸。

小暖吓得哇哇大哭，铁蛋顾不上她，急匆匆抱着谢雨涵出门。

厨房门口，铁蛋娘眼瞅着自个儿的儿子抱着媳妇走了，看都不看她一眼，她的心像掉进了冰窟窿里，瞬间冻成了冰棍。显而易见，关键时候救谁，已经有了最终的答案。

她忍着疼痛，饱含热泪，眼睁睁的看着他开门离去。铁蛋爹捧着她的手，用嘴不停的吹，不一会儿，她的手上就起了亮晶晶的水泡。

“走，上医院。”铁蛋爹拉着她往外走。

“不去。”铁蛋娘犟着不肯走，她是在生铁蛋的气，是在跟自个儿赌气。

此刻，她有些怨恨谢雨涵，是她，彻彻底底抢走了她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儿子。

原本幸福、和谐的家，因为谢雨涵的出现，搞得鸡犬不宁，老子不像老子，儿子不像儿子。铁蛋娘能不伤心吗？一次一次眼瞅着父子俩干仗，她却没有办法阻止他们。

说一千道一万，罪魁祸首就是谢雨涵，这个女人，不光是自私自利，还霸占了她的儿子……

想到这些，她的心都快碎了，还有什么心肠去医院？不如死了算了，眼不见心不烦，一了百了！

铁蛋爹仿佛看出了老伴儿的心思，此刻，他反而平静多了，一个劲儿安慰她，他说：“他娘，凡事往开里想，别钻牛角尖，气坏了自个儿的身体，不值！”

老头子千年难遇的温言暖语一出口，铁蛋娘委屈的泪水就奔涌而出。

她呜呜咽咽的说道：“你说这算是咋回事？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儿子，转眼就不顾亲娘了，看看他，瞅都不瞅俺一眼，他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呜呜……呜呜……”

老婆子伤心的哭声，声声扎在铁蛋爹的心上，可不咋的，爹娘都一起不要了……

他像哄孩子一样，拍打着她的后背，说：“别怕，还有我呢！”

铁蛋娘一听老头子的话，内心才稍微平衡一点，她心想：是啊，到头来，还是只有老头子相依相伴，陪在自己身边！

“爷爷——奶奶——”小暖哭兮兮的跑过来，紧紧的抱住铁蛋娘的腿，不肯撒手。

老两口低头看看这没爹没妈的可怜孩子，心中痛惜。

小暖抬头，看到铁蛋娘满是水泡的胖手，奶声奶气的说：“奶奶，很痛吧？我陪你去医院！”

铁蛋娘的心中暖暖的，眼泪止不住的流。心想着：总算遇到一个有良心的，孩子都比他懂事！

小暖踮起脚尖，伸长手臂，想要帮她擦眼泪，却够不着，她眨巴着眼睛看着铁蛋娘，安慰道：“奶奶不哭，爸爸不乖，小暖乖！”

纯真的童言触动了铁蛋娘脆弱的神经，她不顾红肿双手的疼痛，把小暖揽在怀里。

铁蛋爹替她们拿来外套，挨个给她们穿上，领着她们朝医院去。

一路上，小暖很乖，像个小大人，很窝心的照顾奶奶。铁蛋娘心中难以平静，往常，这个时间段，他们一家人围在餐桌前吃完饭，不管饭菜好丑，总之是其乐融融的。每每想到就要抱大孙子，心中乐滋滋的，苦的也变成了甜的！

铁蛋爹一直心事重重，他为自己今天的行为感到自责，他虽然是个没文化的乡野村夫，但，好赖话，好赖事，他还是分得清的。

只因一时脾气不收敛，就把一家子人都弄进了医院，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他是对谢雨涵的所作所为不满，但是，他从来也不曾想过要伤害她！

医院里。

铁蛋把谢雨涵送进急救室，很快又被转到产科。

他焦急的在手术室门口徘徊，时不时朝紧闭的门看一眼。此刻，他的心中除了着急，还有深深的怨恨。

他觉着：这一次，爹太过分了，下手那么狠，哪儿把自己当做他的亲儿子？下手不知道轻重，这下好了，把人折腾进医院了！若是谢雨涵母子有个三长两短，定然不能原谅他！

走来走去，在走廊里踱步，铁蛋的心乱了，他不敢往下细想，但愿她们母子平安，一家人还能重修旧好，若是出了意外，这个家，往后就没法呆了……

他想着自己曾经信誓旦旦的对谢雨涵许诺，要给她幸福；而事实上，他违背了自己的诺言，一直让她过得很辛酸。

他的心里，满满当当都在想着谢雨涵的安危，却没有分秒想到小暖，想到他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