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洛将手中的母子链坠子捏得紧紧地,扎进掌心,也没有喊疼,"司南身体里的毒,是你下的吗?"
乔正宸是医生,如此想来,再正确不过。
那是在自己,进了乔家之前,乔司南就被他下毒了吧?
乔正宸微微一怔,眼中的迷茫水过无痕,然后,又点了点头。
认了,说不定顾家还会放过李璇和正芸。
他作为儿子,作为哥哥,这就是自己能给予她们的最后的保护了...
既然都认了,不如认到底吧!
乔司南则是眼快手快,拉开保险栓...
"以前不玩手段,是不屑,也不想用那些来对付我自己的亲人,"他目光凌冽,已经抹去了最后的顾虑,"其实我一直错了。因为你们连人都称不上,又怎么可能是我的亲人?"
说罢,他又往前进了一步,手中猎枪被阳光反照了一下,划出森寒的光。
"乔正宸,一直以来,我比你更擅长制造意外现场的假象。只是我不愿意玩这种低级的游戏罢了,不过你也教会了我一个道理...和低级的人玩,那就用低级的手段,不必不齿,也不必愧疚。"
乔司南偏了偏脸,俊美的侧脸在山林阴影之中,更加显得邪魅隐秘。
手指,开始扣上扳机。
黎洛转开脸,没有阻止。
于他,有杀母之仇,夺妻之恨。
于她,有栽赃之冤,夺子之仇。
自己亲人的存活,不能归功于乔正宸的'仁慈';,只能说,他命大。
所以,谁都不想放过乔正宸。
扳机被缓缓扣动的细微声响无情地践踏着三个人的神经。
谁也没有快意,只有浓厚的压抑感,如头顶的乌云一样,狠狠压在他们心头。这不是报复,只是一个交代...给所有的人,一个公正的交代。
包括黎洛,包括乔司南,包括花花,包括叶婉,还有,那个无辜的胎死腹中的孩子...他们都需要这样的交代。
乔正宸只求解脱,"我死了...不必让叶婉看见。"
乔司南和黎洛还没有回话,一记冷笑便从林间空地的边缘传来...
叶婉苍白的脸,从树后慢慢显现...
不过是巴掌大的脸,此刻,却带了从未有过的威怒!
她冷笑,轻飘飘地开口,"乔正宸,你死了我绝对是第一个看见的。"
她一步一步地上前,在他面前站定...
"我是你的棋子,可是棋子,也有自己的血肉。"
有时候爱一个人,可以不顾自尊。
她可以接受他的利用。
但...
"你不该,害了我的孩子,"叶婉轻轻地看着他,目光空洞而迷离,"你知不知道,我从小身体就弱,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乔正宸浑身一震。
他知道她体弱,却不知还有这么一层利害关系。
心里的悔,似来自地狱的火,将五脏六腑都要焚毁...
叶婉却眼疾手快,直接掼过乔司南手中的猎枪,狠狠抵在乔正宸的胸口...
"去死吧你!"
怒喝,伴着枪声!
这个男人,这个她全心全意爱过的男人,在她面前张大眼睛,先是难以相信地看着自己胸口轰然炸开的血洞,还来不及抬手去捂一下,就朝后重重地倒去...
他看她的最后一眼,有歉然,有解脱,也有更多的,舍不得...
黎洛震惊地待在原地,就连乔司南,也是讶然。
叶婉却重重一笑,笑得癫狂,笑得大声...
这一笑之后,她知道,自己此生,必不会再笑了!
头发,早已被山风吹得乱舞!
枪,被重重地扔在了地上!
叶婉跨步而过,站在乔司南面前,"我会告诉所有人,是他自己的猎枪炸膛。"
那话语,冰凉没有温度。
是世间最冷的绝情。
乔司南点头,看了一眼倒在血泊的乔正宸,"我们走吧。"
稍后,会有他安排好的人来,布置好一切。
谁也没有惋惜地上那个人的死。
凡人论果,只有菩萨,喜欢论因。
其实因果轮回,早有定数。
一切,不过是报应。
司徒娟中枪,花花被抢,洛锦书受伤...
一切的仇怨,都随着这个男人,消散而去了...
三个人走出林间,对老佣人交代了几句不许进去打扰,便上车离开。
半个小时之后,就会有人上来,伪装出一个非常完美的意外现场。
黑色越野车很快离开。
叶婉累极,像冬眠蛰伏的小兽,伏在后座沉沉睡去。
这一次,她的梦里,再也没有恶人...
黎洛则是坐在副驾座,不悲不喜,一言不发。
乔司南开着车,看着前方崎岖山路,"是不是在想乔正宸的话?"
"你怎么知道?"
心意相通,概莫如是。
"司南,你说他承认得那么爽快,我反而觉得不真实。"
"七分真,三分假。"
"什么意思?"
"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做不了那么多。"
更何况,洛城里到处都是他乔司南的人,乔正宸能够悄无声息地完成那么多事,简直是天方夜谭。
素白的手悄然穿过车辆中间的操控台,握住他的手背。
坚决而不容撼动...
"司南,不管对方是谁,我们一家三口,再也不要分开。"
他反手,扣住她的柔荑,放在自己唇边轻轻一吻,"你放心,能分开我们一家三口的人,她还没出生。"
"嗯?"黎洛不解。
"你未来的儿媳妇,她还没出生。"
黎洛噗嗤一笑,从后视镜看了叶婉一眼,"打算怎么安排叶婉?"
"她想继续学医,我们送她去美国。"
黑色越野车很快消失在山脚,隐没进滚滚车流之中。
可车里的三个人却谁也不知道,就在他们离开之后不久,林间的空地上,便出现了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为首的男人矜贵非常,一看便是人中龙凤...
顾云臣抬脚,用鳄鱼皮鞋的鞋跟踢了踢地上的乔正宸,"看来叶婉对他还是有那么一点残情的,不然也不会手抖打偏了。"
地上的男人,还在喘着一丝气,没有死绝。
保镖上前,"少爷,这...会不会不好交代?"
顾云臣凉薄一笑,"总统阁下想看到的不就是乔家兄弟自相残杀吗?老大或者老二,谁先死,又有什么区别?老二死了,再想办法对付老大就是了。他还是个死刑犯嘛..."
彪形大汉的保镖点头称是,"那...要不要再补一枪?"
顾云臣淡淡扫了一眼地上的乔正宸,"把他带回我的私人别墅,关进地下密室。每天给一些饿不死的吃食就行,能撑过来的话,就当我多养了一条狗吧。"
保镖有些为难,"阁下那边,会不会不好交代?"
"不好交代么?"顾云臣低头,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自己的铂金球袖口,"不好交代,那就不必交代了。"
保镖一愣,旋即点头,"是!"
"做得干净点,就让乔家的人以为尸体是被野狐狸拖走了吧。"
顾云臣丢掉擦手的白绢,款步离开。
颀长的身体,很快隐没在林中。
风,卷过山林,将最后的血腥味也抹掉。
一切,了无痕迹。
洛城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在一天之内被全部清空,所有的安保措施被前后仔细检查了数遍,酒店门口的落日大道拉起了数条警戒线。所有的街口,都有警员在巡逻。
气氛,严肃而压抑。
众人等了数个钟头,终于,才看到一辆加长防弹的黑色房车从远处不疾不徐驶来。
可光是这个速度,已经带来排山倒海般的足够压迫感。
房车稳稳停在酒店门口。
所有人抬手压住胸襟,齐齐弯腰,连呼吸都忍不住压制了一下,生怕自己会失礼。
保镖们有序地上前,拉开车门。
笔直的双腿有力地落在崭新的红地毯上。
"阁下晚上好!"
所有人齐齐出声,训练有素。
下车的人眸光扫过众人,"云臣呢?"
"顾先生不便下来,在楼上总统套房等您。"
"他怎么了?"
"今日在浴室跌跤,扭伤了脚踝。"
一个眼神抛出,所有人立刻让开。
一路鎏金红毯,将来人直接送上V贵宾电梯,直奔顶楼。
"阁下,请。"
带着丝缎白手套的管家推开老檀木雕花大门,将人送进去之后,很识趣地离开。
坐在窗边的顾云臣闻声调转自己的轮椅,"母亲,一路风尘,辛苦了。"
是的。新晋的总统,是顾云臣的母亲。
也是国内的首位女总统,该人上任不足一年,却以自己的铁血政策,闻名国内。
她,叫云娅。
早年在国外丧夫,独自一人抚养孩子。却在国外,凭借着丈夫留下的巨额财产悄然涉入国内的政坛,回国不到两年,直接问鼎总统宝座。
这个年过半百的女人,是一个谜一样的传奇。
"脚伤了?"
云娅在顾云臣面前站定,看着他裹着纱布的脚踝,"这么不小心?"
母子俩多日未见,却不显得生疏。
永远,都是客气周到,教养得到的样子。
顾云臣活动了一下脚踝,"不大要紧。母亲理万机,怎么会来洛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