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东临渤海,九水凑集,运河南下,海河入海,自古就是水陆交通枢纽。
特别是运河与海上漕运的发展,此时大直沽的地位比天津城还要高。
先有大直沽,后有天津卫。
此时傍晚,岸边人声嘈杂。
不少人都在旁边叫唤着,卖烧酒。
跑船的辛苦,也愿意喝点劣酒暖暖身子。
要是酿酒费粮食,可在这里,每天被报折损的粮食,不知几许,酿酒根本就不在话下。
贺今朝踩着踏板,带着护卫开始上岸,马重僖则是介绍道:
“总爷,大直沽有三件宝,庙宇、烧酒、台子高。”
“什么意思?”
贺今朝双脚踏上岸边,扩展了下胸襟,扫量着周遭的行人。
“这里庙多的很,酒多的很,至于台子高,一个是为了防止水淹都在高台,二来是各处都以台命名地名。”
贺今朝握着腰刀,带着一帮人气势汹汹的往前走,后面自是有人牵着战马。
如此情况,当即就惹得众人侧目。
旁边更诱人议论,瞧瞧人家的马,可当真是个顶个的神俊,就是不知道这是大明的哪支军队。
前些日子昌平副总兵左良玉浩浩荡荡的乘船而下,许多民夫充当纤夫,给他们拉船,也不曾这般威风。
贺今朝身穿紫花罩短甲,两个胳膊都穿着铁护臂,穿着腿裙,手握腰刀刀柄,大大咧咧往前走。
士卒也可以穿贺今朝这身行头,唯一的区别是只有军官才能穿腿裙。
牛有才这个壮汉,打头举着天雄军的旗帜,在前头开路。
“这是哪条过江龙啊?”商铺里卖粮的掌柜的开口询问。
能在天津码头周遭开商铺的,谁不是背后有人啊?
另一个店铺的掌柜站在门店前,努努嘴:“天雄军嘛。”
“也不知道是大名府、还是广平府的兵马,卢象升竟然能够整出如此多的骑兵,当真是不简单。”
“我听说广平府那里出现大批贼寇,卢象升打赢了,这些马该不会那些山西贼寇的吧?”
一个卢象升,还不值得他们敬畏,又不是在面前,还得嘴里喊一声卢大人。
“差人去打听打听。”
“不错,要是能捞点战功,那也挺好。”
“我倒是看着这些人的战马不错,得薅点羊毛出来。”
招待不足两千人,对于一个码头而言,那简直是轻而易举。
只要有银子,啥都能给你干妥帖了。
至于王图麾下的漕军,那都是自备干粮的,他也舍不得拿出钱来犒赏他手底下的人。
贺今朝再次与高迎祥碰面,双方就在酒楼之上吃饭。
大直沽码头很是热闹,但是热闹是大家的,吃不饱饭也是大家的,受人欺辱也是大家的。
只有财富,是少数人的!
贺今朝光是站在酒楼二楼,便瞧见了好几拨被殴打的民夫,原因是身上味道太重,影响了客人吃饭的心情。
甚至一些穿的破烂的人,从他们门前过都不被允许。
一旁穿着绸子吃饭,带着几个护卫的人,见到这一幕,微微皱眉,挥手让护卫把民夫拖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去殴打。
纵然他嘴里喊着饶命,施暴者依旧没有停歇。
京油子,卫嘴子。
贺今朝倒是没瞧见有谁叭叭叭的在言语。
“梁总爷,这是在做什么?”
高迎祥见贺今朝凭栏而望,也凑了过来,然后王图被挡在后面,他有点烦那种狗腿子。
“我在想,百姓生活的如此困苦,为何不反他娘的呢?”
高迎祥见贺今朝指着几个人在殴打一个人,摇摇头:
“贺老弟,你要记住,只要百姓还剩下一口吃的,他们就不会反的,就津门的百姓,实在不行还能捞些鱼虾吃。”
“是啊,暴乱之前,只需要一场旱灾,这段河水下降,连鱼虾也捞不到,就该造反了。”
贺今朝则是揪了揪自己新冒出来的胡须:“我们该如何加快这一进程呢?”
“加快进程?”
贺今朝把自己的消息分享出来:“不错,山东临清关的河流水位下降。
我猜测过不了两年,山东就该大旱,如同陕西一样闹起饥荒的,那个时候也就是合适的造反时机。”
“不对。”高迎祥却是从王图那里听到一点消息:
“山东已经有白莲教在作乱了。”
“我们的人也应该过去,免得全都被白莲教给掺和起来。”
听着贺今朝的话,高迎祥点点头,但是这得回去的时候再说。
对于白莲教,贺今朝也没什么法子,总之哪里搞造反,他们都得掺和一脚的。
当天夜里,直接占据各处客栈睡下,对于这帮如此凶横的大兵,倒是让许多被赶出去的人不敢言语。
倒是几个商铺的掌柜越发的有意思,不过是保定府的一个小小总兵,跟着卢象升打了胜仗,也敢这般猖狂?
大直沽可不是卢更不姓朱!
当天夜里,便有人想要偷马,全都被锤匪给擒住。
第二天早上,贺今朝正在吃着早饭,就听到外面乌压压来了一帮手拿棍棒的人,带头的便是杨家掌柜。
“总爷,外面来了一帮混混,叫咱们把人交出去。”
听着牛有才的汇报,贺今朝喝着碗里的稀粥,他早就听闻本地混混,一般都会玩割肉比狠,不打人。
纵然到了现在也是对骂为主,很少动手。
也不知道现在养成这习惯了吗?
贺今朝抹了抹嘴,跨上腰刀:“高大哥,一会准备杀人了。”
高迎祥摆摆手,重骑兵冲杀人群,那简直是手到擒来。
酒店大厅内,乌压压一片人,密密麻麻的人,手里拿者刀棍站在一旁。
桌子上有三个穿着绸子的人,坐在长凳上,喝着茶,手里转悠着核桃。
眼里带着笑意,瞧着走下楼的贺今朝。
他们欺上瞒下,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官军算个屁啊!
以前天津受保定巡抚管,天启年间,就硬生生划出来,归天津巡抚管了。
当今巡抚郑宗周也是他们的人,否则谁也坐不稳天津巡抚的位置。
从上到下,大家都是自己人,要不然如何能指望着在大直沽发财呢?
“总爷。”杨掌柜停止转动核桃,拱手道:“小人在此等候多时了。”
“等我做什么?”
“晚上有几个仆人迷路了,听闻在总爷手里。”
贺今朝挎着自己手里的刀柄,微微挑眉,这帮人看不见老子手握刀把子吗?
当真是狂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