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艘漕船看样子很多。
但随着船队进入青县流域,汇入大运河之后,便显得一点也不多。
大运河上,从南到北双向行驶,一艘接着一艘。
好不壮观。
一点也看不出来王朝末世的样子。
漕军将近十三万人,官船上万艘,随着吏治的破坏,私人船只,挂着漕船的旗帜,数不胜数。
然后他们便被要求让路。
贺今朝瞧着六艘大船,凋龙画栋的,全船都装饰起来,好不华丽。
尤其是比他们这些马船还要宽大,料还多。
“这是做什么的?”
听到贺今朝询问,马重僖叹了口气:“总爷,这是宫里那些太监采买丝织,专门给皇上做龙袍的,
这些太监敲诈勒索,采买是不可能采买的,给运输的钱也是不可能给的,甚至生丝已经放到朝廷的仓库里,他们还会要求地方供给。
再加上运输生丝较轻,他们多是用船舱或者货舱携带私货,亦或者出租。
至于我们让路那是必须的,皇上的衣服享有的权力比丝织品还要大,是绝不能同普通货物放在一起。”
贺今朝忍不住发笑,崇祯一直自诩为节俭。
他就不知道那帮太监们疯狂的帮他花钱,且中饱私囊吗?
规矩都是给贫民百姓指定的,有大批特权的人,全都在践踏规矩。
大明不亡,当真是没道理。
马重僖不知道眼前这位年轻的总爷在笑什么?
纵然他是保定府的总爷,可如此年轻,就能当上总兵,不可能不会对大运河的事情,一点都不清楚啊!
跑船的人,没有不希望这帮狗太监立马沉船死了的。
马重僖随即想了想,大人物的想法,自是与他们这种在河上讨饭吃的穷鬼不一样。
待到太监们的船过去之后,贺今朝瞧着往南行的船,一艘船有四五十名纤夫在拉船朔流而上。
此时贺今朝等人船行的有多快,那些纤夫拉的就有多慢。
“那些人也是你们的人嘛?”
听着贺今朝的询问,马重僖连忙摇头道:
“这些纤夫多数是地方官老爷们强迫征召来的,也不管他们是不是在种田。
以前每艘船有十个往上的驿卒来掌船,底下全都是驿卒来拉船。
但是驿站都被朝廷裁撤了,就换成所有人来干了。”
贺今朝忍不住发笑,崇祯的昏招,当真是向大明释放了一大批高精尖人才。
然后地方官或者贵人们为了维持运河的运转,直接把沿岸种田的农民全都征召来替他们拉船。
从以前的定点剥削,变成了全面剥削。
崇祯自以为能省了许多银子,实际上该省的钱根本就省不下,甚至产生的破坏力比他剩下的几十万两银子还要高出许多。
所有船全都是单桅的,朝廷命令双桅以上的船,就是叛乱,全都抓起来砍死。
南方士绅大户们的海船,朝廷根本管都不管。
贺今朝相信,崇祯甚至都不知道南方走私的海盗船吧?
郑成功如今还叫郑森,他爹郑芝龙在闽南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只要荷兰船在中国海露面,便被郑家给搞死。
大明官员甚至建议联合东印度公司,干死拥有七百艘船只的郑芝龙海盗。
可东印度公司没同意,郑芝龙趁机打败明军副总兵,搞死想要联合东印度公司的官员。
在闽南一带,他的声望要比大明官府还要高,经常接济穷人,给米粮。
随即熊文灿来了,他试着招抚郑芝龙,郑芝龙一下子就翻身洗白,担任大明总兵,以剪除夷寇、剿平诸盗任务。
待到闽南之地大旱,郑芝龙便组织数万人迁往台湾,组织移民。
一人给三两银子安家费,三人给一头牛,来帮助熊文灿做事。
不得不说海运确实是赚钱,一个灾民给三两银子,无论老幼,他比贺今朝还要大气。
在郑芝龙眼里,一个藩王的财富算得了什么?
随便跑跑船,真金白银都不叫真金白银了。
特别是日本锁国后,只允许大明和荷兰前去贸易,郑芝龙的主要对手便是荷兰人。
郑芝龙如今已经有三万多的海军,千艘海船,去年便荣归故里,在晋江安海镇开始建造豪华府邸。
而且事业还在发展壮大当中,还没有成为称霸这一片海洋世界的强权呢!
朝廷的片舟不许下海,都是给守规矩的人设立的,只要你做大做强,大明捏着鼻子也认。
就像是天子守国门,不和亲不赔款,但是我们可以“封贡”啊!
林丹汗攻打大同府,崇祯先强硬后软蛋,捏着鼻子认了,给人家银子了事,还允许林丹汗继续在互市点贸易。
蒙古右翼的人得了银钱之后,好歹给战马啊,让大明不是那么吃亏!
林丹汗光要银子不给马,崇祯到现在也不敢放屁。
“郑芝龙你可听说过?”
马重僖当即点头道:“郑总爷的大名,哪个跑船的没听说过,听说他出手大方,对咱们穷人极好。
有不少兄弟们想要去投靠他,可惜咱们是跑内陆河,人家是跑海船的,搭不上边。”
马重僖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反正谁不是为了活下去呢?
这里也没有旁人,一个保定府的总爷,不至于拿自己的命,去换什么功劳。
谁不羡慕那帮跑海船的啊!
从渤海湾那里用海运往辽东运粮食,就让一帮在大沽口的漕军兄弟们吃的盆满钵满。
可惜这种好事总是旁人的。
贺今朝看着水面上的船只,自己现在就算想要联系郑芝龙。
人家大明总兵当的好好的,好不容易洗白了,也没想当海盗头子呢。
估摸鸟都不会鸟自己的,人家就想当“夫人”,哪个朝廷不重要,否则郑芝龙也不会投降大清了。
贺今朝摇摇头,还是先顾眼前吧。
就这么一让路,整个船队全都停下来了。
高一功上了小船,从后船跑到贺今朝这艘船:
“总爷,有兄弟们晕船,要不要让他们上岸骑马而行?”
贺今朝看了看此地也不是能停靠的地方,随即开口道:
“告诉兄弟们再忍忍,很快就能到天津直沽了,到时候全都下船缓一缓。”
高一功点点头,也没在拖延,转身回去告诉兄弟们忍忍。
“总爷,估摸到了天黑,就能到直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