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令人听着难受,其它几人同时看了看她,苏小梨笑道:“难道不是吗,除了大体老师,你们在活人身上动过手吗?”
另外两人同时摇了摇头,杜南又点点头:“上次我削苹果割破手,是自己包扎的。”
另外两名女生鄙视地看他,这也值得说出来,还不知道有没有流血呢?
田橙打圆场:“杜南你应该希望病人少些才对。”
“为什么?”
另外三人异口同声问,田橙摊了摊手:“很简单,病人多的话,老师只顾着救治病人,都没空给咱们讲解,像咱们这种一点经验都没有的学生,老师绝对不会让咱们上手的,至少也要等病人少些的时候,大概教过一遍才行。”
其它三人想了想还真是这个道理,杜南喃喃道:“那,希望今天的病人少一些吧!”
事实证明田橙说对了,不论病人多少,医生都不会轻易让这几个菜鸟上手,毕竟病人是人不是机器,修坏了还可以换个零件重来。
急诊室是最忙,最累,最辛苦的科室,今天的病人不仅不比平时少,反倒比平时多得多。
几名医生忙得团团转,真是连喝水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实习生也只能挤过去跟着看一看,别说动手了,能挤到内围去的都算是机灵的。
安文是院内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他接诊的都是相对棘手的病人,一上午过去,苏小梨等几个实习生虽说没捞着动手的机会,倒也跟着见识了几个典型病例。
书上的知识和面对病人的感觉大不一样,除了田橙,其它几个人都激动兴奋得很,苏小梨在有空的时候,还拿出小本本来记着重点。
中午难得病人比较少,苏小梨和田橙在院内食堂吃了点东西,回去的时候看见急诊科那边的护士们都在跑,走廊里一路都是血迹,有人喊着出车祸了,两人心里一咯噔,赶紧跟着跑过去。
“快,建立静脉通道!”
“失血过多,血不够了,快通知备血!”
“血压七十,四十!”
伤者已经在抢救室里了,门外人很多,里面的人更多,几个实习生被护士粗暴地推开:“起开,别在这儿碍事!”
其它三人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很自觉地躲到偏僻些的地方,省得真的“碍事”,田橙虽然有急诊经验,可以她现在的身份,也进不了抢救室,只能老实在外面呆着。
抢救室外面,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搓着手来回转悠,有时把头抵在墙上摩擦,满面焦急和愁苦,跟前有候诊的病人在低声议论。
“听说是车祸……”
“唉,这四十来岁的,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时候,飞来横祸啊!”
抢救进行了很久,安文冷着脸从里面出来,男人冲了上去,问了句什么,安文摇了摇头走开了。
其它几个参予抢救的医生和护士也都出来,个个神情疲惫漠然,男人冲进抢救室,郝敏犹豫一下,跟在安文身后离开,其它三个实习生互看一眼,苏小梨迈步往抢救室而去,田橙拉了她一下没拉住,只得也跟着去了。
抢救室里已经没有别人,死者被盖上了白色单子,男人没有像影视剧中那样去掀单子,只是呆呆地站着,片刻之后他抱着头蹲了下来。
没有眼泪,没有哭泣,没有声嘶力竭的呼唤,只有一个五十多岁,模样普通的中年人,默默地蹲在地上,不知所措。
田橙不忍再看,拉着苏小梨要离开,却发现苏小梨已是泪流满面,抬起胳膊用袖子擦着眼泪。
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田橙连拉带抱地把苏小梨拉了出去。
外面杜南靠着墙站着,见苏小梨这个样子,惊问:“怎么啦,挨家属骂了?”
田橙摇摇头,苏小梨索性大声哭了起来,引来周围无数侧目,田橙赶紧拉着她离开:“杜南,别在这儿呆着了,走吧。”
医院里到处都是人,苏小梨哭哭啼啼的模样委实引人注意,两人无奈,拉着苏小梨到病区外面的绿化区。
冬天天气寒冷,草木萧索,绿化区只有光秃秃的树枝,草地枯黄,被冻得坚硬。
西北风吹得人脸生疼,另外两人默默地看着苏小梨,也不知该怎么劝她,苏小梨抽噎了半天,终于停了下来。
“回去吧。”她哭得太久,说起话来还有点抽抽噎噎的。
田橙没说话,搂着她的肩膀往回走,杜南跟在后面,忽然结结巴巴地试图安慰她:“苏小梨同学,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哭是没用的,咱们把专业技术学好,争取……”
田橙回头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杜南立刻识趣地闭上了嘴。
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开口低声咕哝:“这也是命,医生能治病不能治命,希望她死后没有痛苦,再也不用为生活奔波……”
回到急诊室,死者已经被拉到太平间去了,地上的血迹被清除,护士们匆忙来去,安医生正在给一名病人做腹部检查,郝敏在他旁边看着。
病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满头大汗咬着嘴唇,安医生在他的腹部轻轻地按压。
“这里疼吗……什么时候开始疼的?”
“怎么个疼法儿?”
“大小便怎么样?”
“吃了什么东西?最近有没有服用什么药物?”
“以前得过什么病?”
安医生手上不停,嘴里也不停地问着,病人咬着牙忍着疼回答着,一边哼哼唧唧,脸上头上都是汗。
安医生做完检查转身,病人哼哼着想要起来:“医生,我,我这病没大事吧?”
没等病人坐起来,郝敏的手已经伸到病人的腹部,学着安医生刚才的样子按压起来,她穿着医院的白大褂,病人虽说有点不情愿,但也没说什么,就由着她去了。
安医生转身拿了垃圾桶过来,看见郝敏的样子,不由皱了皱眉头:“你……”
话音未落,那病人猛地坐了起来,哇的一声,吐了。
黄黑色的液体混杂着块状物吐了一床一地,郝敏的身上也沾了不少,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粪臭味。
郝敏一步跳开,捂住了嘴:“你!你……你吃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