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冷华发寒色浓,冰月高挂枯木林。
山脚下,为首的中年妇人一身劲装,眉头紧锁、神情肃穆。数里之外的冰河,遥不可见,唯有一声声巨响,隆隆传来,每一下直击心头、闻者胆寒心惊。
远远江面一道白光炸裂,争辉皎月。
樊月如的脸色变了几变,牙齿作响、攥白了指节,转而眼神冷凝,回身对着一众玄武阁弟子,正欲开口之际,只闻马蹄声声,一匹骏马遥遥踏雪、飞驰而来。
及近跟前,风尘仆仆的箫巧纵身而下,眼中难掩担忧之色,急切道“娘,可是有云师哥的消息了?父亲和小师叔他们怎么样了?”
一年之前,当血肉模糊的萧敛、精神恍惚的箫巧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樊月如痛彻心扉、肝肠寸断。
看着身受重伤、命悬一线的一双儿女,日夜难眠,一面日日守着儿子、一面悉心照料女儿、一面又怕事情传到闭关的萧知韬耳中。
一夜白发数添,熬红的双眼满满的恨意。恨只恨自己妇人之仁,要不是吴凡暗地里百般提防、自己过于小心,怎么会让这个来历不明的孽种活到现在。
不但跟敛儿争夺阁主之位,更是为了救他、害的萧知韬修为尽损,又害的自己一双儿女差点命丧荒山,而今……失踪一年竟然还没有死,还要回来害人!!
极力克制情绪的樊月如,见箫巧竟然不顾阻拦跑到此处,还心心念着“云师哥”。
血淋淋的一幕重新浮现眼前,当即怒不可遏,沉声喝道“逆子!不要叫我娘!我现在以玄武阁阁主夫人的身份命令你,立刻回阁中待命,若有不从,以承天门门规处置!”
被母亲突如其来的气势震慑,箫巧一时惊愕不已,呆愣片刻,带着哭腔恳求道“妖人歹毒、祸乱天下,朱雀阁灭阁、云师哥生死未卜、父亲和小师叔多日未归……我是亲眼见过妖人的厉害,怎么能不着急?娘,求你,带女儿一起去吧!”
樊月如一把抓起对方的手,但见原本纤细漂亮的手指,此时疤痕密布,几根指甲只剩下一半,形状怪异。
箫巧吃痛,想要挣脱,却见樊月如眼中满是心疼,月华之下,映着眼角皱纹、斑白两鬓,咬着牙道“你可知道?要不是紫金阁的疗伤圣药,你的这双手、还有你哥的腿,早就已经废了;你又可知道?当你和你哥,鲜血淋漓出现我面前时、躺在床上生死不明时,当娘的心有多痛?!现在,你又固执己见,偷跑至此,可曾想过,你若有个闪失,让娘怎么活!”
白气冷凝,寒夜孤寂;枯木林林,人影婆娑。满目萧条,脚下枯枝败草,毫无生气,唯有树上几片孤零零的残叶。
冷风打的人脸发麻,箫巧咬白了嘴唇,低头不语。
周围一众玄武阁弟子立于原地,持刀佩剑,严阵以待。
谈话间,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举目而望,一道红光划破天空,好似猩红的伤口,夺目刺眼,及至苍空穹顶,炸裂开来。
紧接着,数道“急血令”连发,染红皎月星河。
一众弟子见状,纷纷惊愕不已,自朱雀阁事后,人人自危,已是惊弓之鸟。
樊月如脸色变了几变,旋即镇定心神,带着掌控全局的气势,站到人群中央,沉着大气道“众弟子听令!萧阁主乃掌教真人嫡传弟子,青冥剑斩妖无数,从未失手。妖人作祟,大家万不可慌不择法、自乱阵脚,玄武阁弟子众人一心、齐力断金!现在,按照早前计划,两队人马即刻与我前去接应,其余人等原地待命!听懂了吗!!!”
众人齐声“谨遵阁主夫人之令!”
言辞凿凿、气势凛然,瑟瑟冷风中、红光照耀下,樊月如握住腰间软剑,目光坚定、环视四周。
玄武阁弟子朗声附和,立刻纷纷动作,佩剑上马、整装待发。
见箫巧似是想跟上来,樊月如不容分说拦住对方,冷冷道“留下待命,若是敢跟来,今日你我便母女情断,两不相干!”
说着,一把抽出腰间软剑,宛若银色游蛇挥斩而出,在地上留下长长深黑色裂痕。
樊月如纵身上马,声音坚定,贯穿林间“玄武阁的弟子,两队人马西面、东面分头行动,万不可暴露踪迹,听我命令,小心行事!”
马蹄踏声,落雪残痕。
须臾,人影不见,徒留一地狼藉。
站在雪中的箫巧,一动不动的望着墨色灰败的林间,凝视远方,萧瑟冷无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