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山间小路上,空气凉润,幽香隐隐浮动,迎面而来的风令人唇角止不住地上扬。
“小哑巴,路边是不是有很多野花啊?”
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嗯”。
宋云耸起鼻子嗅了嗅,又道:“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这样好闻。”
身后没了声音,宋云便明白他也不知道。
宋云顿下身子,手边却竟是微润的草叶,“小哑巴,我摸不到,你帮我摘一朵吧。”
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一束凉而软的野花送进宋云的手里。
“好清淡的香气啊。我猜它是白色的。”
身后又是闷闷的一声“嗯”。
“我猜的这样准吗?”
“嗯。”
“那我厉不厉害?”
“嗯。”
“你想不想知道我怎么猜到的?”
“嗯。”
身后一声声不厌其烦的“嗯”,宋云噗嗤笑出了声。
“先不告诉你。”
身后人默默无语,片刻后又响起细微的动静,似乎是在采摘花草。
宋云笑了笑,握着柔软的花朵,眼前隐隐闪动昏影。
她到这里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自那日从树上掉下来,她没有掉进野狼的口中,而是被人救了带到不远处的一个山村。
救她的这个人身上有着很清淡的山草气息,但他却不会说话,村里的人都叫他小哑巴。
小哑巴家里还有个老伯,那老伯可真的厉害,虽只是个山中大夫,医术却甚是独特,这段时间来一直帮她用药,眼睛偶尔竟能感受到些微光影。
那老伯不仅医术了得,厨艺更是一绝。
经过这段时间的浸润,宋云感觉自己简直终身不能离开这怪老头了。
说他怪倒非是他脾气多性子怪,恰相反,这老伯和气得很,只是,他似乎跟小哑巴有仇似的,总是刻意为难他。
一会儿叫他半夜去抓毒虫,说是对她的病情有帮助,小哑巴回来的时候被蚊子叮的一身包;一会儿叫他去劈柴,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斧子,只能拿着旧菜刀将就,小哑巴吃饭的时候手一直在颤抖。
诸如此类的事情特别多,若说一开始宋云还不觉得,毕竟他们据说相依为命很久了,但后来岔子频出,小哑巴没有一天是能坐下来好好吃饭的,宋云这才渐渐觉出。
但若说有仇,又不像,什么样的仇人还能相安无事地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呢。
宋云心想,这大概就是他们之间独特的一种相处模式吧。其实老伯大多时候,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小哑巴,我们应该快到了吧?”
“嗯。”
远处溪水的流动声渐渐传入耳中。今日,是老伯安排小哑巴去抓鱼,说是给宋云做鲜鱼汤。宋云反正无事,便提出要一起去。
老伯笑了笑,倒也不反对。小哑巴那里大多时候都是沉默。宋云便跟着来了。
“哗——”
小哑巴轻哼了一声爬起来,一身粗布衣衫尽然湿透。
“你没事吧。”宋云听得出小哑巴滑倒了,似乎还受伤了。
“嗯。”
又是一阵阵“哗哗啦啦”的声音。
宋云听到小哑巴惊喜地呼了一声,也兴奋问道:“抓到鱼了?”
“嗯。”小哑巴不住点头,掩不住的欣喜。
“这是你第一次抓鱼吧。”
小哑巴顿了片刻,才嗯了一声。
宋云轻笑,眉眼弯弯,道:“小哑巴,谢谢你。”
她的眼睛茫茫地望着前方,隐约有个人影晃了一下。
两人回到村子里的时候,村口的张大娘正在磨豆腐,见两人过来,笑问道:“小哑巴,你做啥去啦?怎弄的一身湿淋淋的?”
小哑巴笑了笑,抬了抬手中的鱼。
宋云道:“张大娘,我们抓鱼去啦,你晌午要带着小荷叶来喝鱼汤啊。”
小荷叶是张大娘的小孙女,今年才刚满五岁,生的甚是可爱。
张大娘笑着说:“我是没得空了,这手上的活啊总是没个完的。小荷叶随她娘到菜地去了,一会儿回来的早,一定要去讨碗鲜鱼汤,这老胡子做的,那肯定是顶好的。”
小哑巴家的老伯姓胡,村里人都喊他老胡子。
宋云哈哈一笑,“好嘞,那就等着咱小荷叶来。”
张大娘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包了块刚做好的豆腐,“小哑巴,你把这个拿着,一会儿放鱼汤里,嫩着呢。”
小哑巴接过豆腐,笑着冲张大娘弯了弯腰。
张大娘手上又切下一小块豆腐,递过去给宋云,“阿云,你尝尝,刚做好的,还热腾,好吃着呢。”
宋云接过去咬了一口,“嗯,真的好好吃,张大娘这手艺绝了,这简直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豆腐,没有之一!”
“你呀,就会哄我。”张大娘笑得眼睛眯成一线。
“哪能!真是香嫩得不得了。”
张大娘又道:“阿云这眼睛也快好了吧?”
宋云嘻嘻笑着:“啊,是啊是啊,快了吧。”
“老胡子那医术啊虽怪,可神的很哩,你这眼睛交给他保证能好。”张大娘说道。
宋云眯着眼笑,不住点头。
告别了张大娘,两人一路回到小哑巴家里,刚进门就听到胡老伯喊道:“哎呦喂,你们可算回来了。”
他不住咳嗽着冲出来,一把接过小哑巴手里的东西,“去去去,烧火,赶紧烧火!这就是你今早弄的柴,没呛死我!你是泼了桶水在上边吧!”
宋云赶紧问道:“胡伯?怎么了?”
“怎么了?你问他!”
小哑巴与胡伯对视了一眼,宋云听到他似乎轻笑了一声。
胡伯立刻吹胡子瞪眼:“你你你!你是故意的吧!”
山风吹过,带起阵阵芬芳。宋云的唇边亦浮动着轻轻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