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孩子
顾宝莛登基后, 改年号‘建兴’,废后位,称为了曙国之崛起而单身, 终生不娶, 后两年, 有智茼公子之子被抱入宫中, 养在皇帝膝下。
此子名云辉,两岁时才会说话, 仿佛天生是有些迟钝,只是见谁都笑, 仿佛很好骗的样子。
顾宝莛原本很不想养这么个孩子, 偏生自己若是不养着,老娘就要跟他拼命, 智茼也一副儿子送他了的模样, 他若是不接受, 这孩子恐怕哪儿都回不去,只好收留。
顾宝莛自个儿也才二十岁,虽说他是个胎穿的家伙, 从小就在奶娃娃当中耀武扬威当团宠, 但亲自照顾一个两岁的小朋友却还是十分棘手,比如现在,他不过觉得小家伙吃饭太挑食了, 皱了皱眉头, 找了个时间亲自给云辉小朋友喂饭,短手短脚的云辉小崽子当即浑身僵硬,眼泪汪汪,喂一口吃一口, 嚼都不嚼就往肚子里咽。
如此几日下来,顾宝莛发现不行,这样下去不好消化,便不再喂饭,还是将云辉小朋友的一切起居饮食都交给大宫女去做,以为这样小朋友会比较自在快乐。
谁想他忙起来是没有个数的,恰逢江南科考舞弊一案突发,气得他七天都没能好好睡觉,让四哥去查,查到最后杀了一连串二十多号人,罢了这场考试的成绩才算了结。
等闲下来,被老娘提醒着要多关心关心云辉的时候,才记起自己快一个月没有过去看他了。于是打算带着云辉小朋友去猎场散散心,一块儿骑马,看看冰湖的美景。
结果到了云辉小朋友住的南三所,却见云辉小朋友处冷冷清清,分配过去的三十来号太监宫女都不知道跑哪儿去躲清闲了,小朋友一个人坐在许久没有打扫的角落院子里玩雪,用雪捏了一大条鱼,放在石头上。
顾宝莛没有让人跟着,自己悄悄走近,站了许久,不知道什么感觉,等看见小朋友‘嗷呜’一口咬在那雪做的鱼上,才连忙上前把小家伙提起来,说:“你做什么呢云辉。”
两岁多的小朋友说话断断续续,还不连贯:“吃鱼、吃鱼鱼。”
“想吃不是说过,要让下人弄,你自己在外面,冻坏了可怎么办?嗯?”顾宝莛声音冷淡,眸色掠过那些战战兢兢瞬间给他跪下的宫女太监,“你们说,要是把朕的云辉冻坏了,你们拿什么赔?”
宫人们不敢抬头说话,顾宝莛也懒得询问个中原委,只稍微看了一眼花公公,花公公就了然,等顾宝莛抱着小家伙离开后,花公公便抖擞着那张高高在上鼻孔朝天的脸,掐着嗓子对侍卫们说:“来人呀,把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死奴才给我抓起来,送去慎刑司,狠狠地打!”
“花公公饶命!”
“饶命啊花公公!”
花公公充耳不闻,转身跟着皇帝走,走前自言自语的呸了那些人一声,冷笑道:“饶命?陛下最恨你们这些阳奉阴违,自以为是的狗奴才。以为陛下不喜欢云辉公子,就连皇子龙孙都敢欺负,真真是不要命了!”
2.云辉
云辉五岁的时候,肥得像个地瓜滚子,圆乎乎的眼睛点缀在圆乎乎的脸上,很受皇帝喜欢。
云辉小朋友虽然养在宫里,但是常去曾祖母的慈宁宫玩耍,知道自己并非皇帝的孩子,是个身份有点尴尬的家伙。
可是云辉自己不觉尴尬,因为每晚他都能和皇帝七爷爷一块儿睡觉觉,睡觉的时候,七爷爷可喜欢和他讲一些天马行空的故事了。
偶尔被允许与父亲见面的时候,云辉和父亲智茼讲起这件事,却听见父亲笑了笑,颇怀念的道:“爹小时候也常听陛下讲故事,每一个故事都很特别,尤为喜欢西游记,三打白骨精的那一回。”
“西游记?那是啥?”云辉小朋友抓了抓脑袋,“七爷爷和云辉讲的是七个葫芦娃大战奥特曼。像这样,我是葫芦娃biabiabia!biubiubiu!”云辉小朋友用手做出两个手枪的动作,活蹦乱跳。
智茼公子:“……”
3.出海
建兴七年,顾宝莛发现天气回暖,小冰河期即将过去,激动的不得了,眼见着这几年造出来的巨大远航船就要随着冰面的消融慢慢真正落入海里,开启使用模式,期待得不得了。
船身由钢铁木板打造,每一处都是顾宝莛记忆里泰坦尼克号的模样,除了里面没有豪华的装饰,能够装载货物的房间却多的要命。
他让蓝九牧当远航大将军,大副则是蓝九牧手边的心腹王石和之前在曙国住了多年的船长詹姆士等人。
詹姆士等洋人吃了快二十年的曙国饭,早就在这边娶妻生子安家立业了,乍然让他为了曙国出海一趟,倒也比较积极,想要去看望故乡,顺便跪在顾宝莛的脚边儿表了一番忠心,哭得真情实意。
然而顾宝莛表面上宽慰他们,私底下却直接了当的问威廉亲王:“你说,你的属官詹姆士他们,到底是真的打算看望一番故乡就回来,为曙国卖命,还是一去不返,顺便将朕的所有货物都扣留了呢?”
谈话的时候,顾宝莛和威廉面前摆了一个鸳鸯锅,一面涮着西红柿口味,一面涮着清汤口味,二十七岁的威廉亲王透过火锅的香雾看对面优雅贵气的皇帝,笑着摇了摇头,说:“不好说。”
顾宝莛右手撑着脑袋,吃撑了,慵懒道:“怎能不好说呢,你是他们的亲王,哪怕是被流放出来的,也应该是了解他们的。”
威廉依旧是摇头:“我徒有虚名,但是有一点我知道,如果我回去,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我没有让你也跟着走啊,我对你好吧?”顾宝莛微笑。
“好,好极了。”威廉嘴上这样说,实际上很明白这位昔日好友顾小七不让自己回国的真正原因才不是为了保护他,而是变相的挟制他,他虽然是个被流放的亲王,但也是帝国的皇室成员,帝国希望他死得悄无声息,却不希望他死得轰轰烈烈,倘若帝国有意要攻打曙国,小七就能捏着他的命,让全帝国的人都看一场表演,帝国为了维持虚伪的表象,必须保他,不能轻举妄动,这种微妙的平衡实在是非常厉害。
威廉即便明白,却心甘情愿做顾宝莛的棋子,本来他这条命都是顾小七的,没什么不能给。
又一年后,威廉听说曙国远洋过去贸易的巨轮在规定的时间没能回来,便知道肯定是出事了,焦急之余,忍不住跑去乾清宫书房求见皇帝。
他就知道,他的那位兄长,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当年连他那样小的一个小孩都不放过,二十年过去,只会越来越专横霸道,不会理智。
他的兄长,现在一定是个自大妄为的昏君,看见一艘巨轮抵达帝国肮脏充满屎臭味的港口,看见船上自己没有的东西,就忽视了船上所有的精锐武器,再加上詹姆士等人归国心切,又没有完成当年杀死他的任务,一定急于表现自己,纷纷向愚蠢的国王献计,妄图吞下曙国这个富饶美丽的国家。
可笑詹姆士等人肯定不知道他们从一开始就被防范着,许多曙国机密设备根本不会让他们知道,他们身边的所有人也都是紧密监视他们的间谍,曙国军-事到底有多强悍,愚蠢的兄长不会想知道的。
威廉焦急,焦急的是怕小七损失巨大不高兴,这件事与他有关,他觉得自己应当安慰安慰小七,哪怕只是给小七一个拥抱——或许拥抱是不可能的,如今的小七身份不同了。
可是他还为走近乾清宫,就被花公公拦了下来,花公公笑眯眯的说:“威廉亲王留步啊,咱们陛下现下正在接见贵客,恐怕今天一天都没有空。”
威廉已经很少能够见到小七了,他微微一愣,问:“陛下在见谁?”
花公公笑着,答非所问:“亲王还是请回吧。”
威廉立即明白,见的应当是薄厌凉,那个从小到大都和小七形影不离的人,那人威廉一直很不喜欢,但又说不出来哪里讨厌。
现在,威廉明白了,明白自己讨厌薄厌凉总是一副顾小七是他所有物的态度,讨厌顾宝莛有时候什么话都不说,薄厌凉就明白会心一笑的表情,不喜欢他们偶尔咬耳朵说悄悄话的样子,但明白也无济于事。
他是个寄人篱下的异国亲王。
开局听起来似乎与当年的薄厌凉差不多,但实际上差距起止千里万里!
他的属官虽然听他的话,却也更多是为他们自己考虑,必要时刻一定会抛弃他,他没办法复国,他什么都没有,他平白顶着一个亲王的头衔,现在孤身一人,朝不保夕。
威廉转身回自己的院子,发呆了许久,最后拿出自己的小提琴,拉了一首顾小七教他的曲子,他迷恋曲子忧伤的旋律,就像迷恋一个和自己艺术品味和思维高度契合的灵魂,只是灵魂的主人从不懂他,只当他的热情与拥抱是天性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