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小巷一下子恢复了宁静,一直躲在一旁的轿夫在看到了这样的结局之后忙不迭地回去报信了。冉安早就知道了他的存在,只是对于这样的人,他没有什么好说的,也没有说得必要。他现在要回府上去了,回到他别了半年有余的府上,他很想快点儿见到他的义父,上次通信说冉林宗的身体有些不舒服,不知道现在彻底好了没有?半年没见,不知道他老人家的身体如何?是胖了还是瘦了?还有他自己带回来的一些个消息,他也要忙不迭地跟义父做汇报。还有他的弟弟妹妹们,半年了,他们肯定也长高了不少。
冉安突然觉得自己的内心十分的迫切,他整理好衣衫快速地朝着他朝思暮想的地方奔去。
早两天之前,冉安就已经来信说近日要回来,所以府上早有准备,这冉安在府上一露面儿,门房儿的人就赶快地接过他背上的包袱,另外有人已经快速地飞奔去给冉林宗报信儿去了。
“义父身体可好了些?”冉安问道。
“回少爷,老爷身体硬朗的狠。就是前些日子天气闷热,有些中暑,现在已经全好了。”丁权一边陪着冉安一边道。
“这么久没见了,心中对义父还真是挂念得狠!”冉安一边步履匆匆一边道。
“老爷也时常念叨着少爷,这几日更是每日都到门上叮嘱,更是叫厨房备下了少爷爱吃的菜,就等着少爷回来了。”丁权也是满脸的笑容,可脚下的确有些跟不上冉安的步伐。
“权叔,这儿的路我又不是不熟,您老还有您要忙的事情,就不用陪我了。等我向义父问了好,我再去看望权叔。”冉安贴心地道。丁权微微点了点头,“那少爷慢走。”丁权退下了,冉安更加放开了步伐,他几乎是小跑着离开的。
冉安一进门儿,冉林宗就接到了消息,高兴的他一下子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会儿整理整理衣领儿,一会儿拾掇拾掇袖口,再一会儿在拢一拢头发,那喜悦的心情溢于言表,就连伺候他的福子都不禁嗤笑起来,“老爷,你这是真的想念安公子了。”
“怎么会不想啊?”冉林宗眼巴巴地望着窗外,那长长的回廊上还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儿。
“这都这么一会儿了怎么还没来?”冉林宗有些失望地看着那空空的回廊。
“老爷,这少爷刚回来,肯定少不了和一些人寒暄,自然是慢了些,您还是稍安勿躁,少爷肯定第一时间会赶到您这里来的。”福子嘴里笑着安慰道。
“是啊!这孩子就是仁义,见到谁都是尊敬有加的,那门上的人就够他应付一阵的了。”嘴上虽这么说着,可冉林宗还是不时地搓着双手向外瞧。猛地,那回廊的尽头儿出现了一个飞奔的身影儿,那身影儿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直到那挺拔的身姿在冉林宗的面前出现的时候,他才真真地踏实了下来,是他的义子回来了!
冉安望着冉林宗,满脸都是笑意,那明显比走得时候黑了不知道几倍的脸上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他好像瘦了一些,不过又好像是结实了一些,没等冉林宗开口,冉安一个双膝跪地行了一个叩拜大礼,“义父,孩儿回来了!”
“快起来,快起来,这又不是什么大日子,何需行此大礼?”冉林宗上前双手搀扶起了冉安,欣慰地将冉安又从头到尾地打量了个遍,口中喃喃自语道,“瘦了,确实是瘦了。”
“这么多日不见,爹爹也清瘦了许多。”冉安有些激动。
“少爷,您不知道,这么多日,老爷整日地念叨着您,夜里都睡不怎么踏实的,现在您回来了,老爷肯定可以睡个好觉了。”福子一边忙着端茶倒水一边道。
“义父……”冉安有些激动,眼眶中闪现了晶莹的泪花。
“多嘴。”冉林宗白了福子一眼,福子赶忙吐了吐舌头。
“义父,您坐!”冉安搀扶着冉林宗坐了下去,父子之间竟有种久未谋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的微妙的尴尬。倒是福子仍旧不顾冉林宗的颜色道,“少爷,您晌午可有口福了,老爷叫厨子老早就准备了芦花鸡,养得都肥肥了。”
冉林宗这回没有白眼儿,脸上挂着笑看着冉安,“这一路可是顺利?”
“回义父,一切都好。孩儿这次走了十来个地方,心中已经有了一定的掌握。这一路下来,孩儿还了解了不一样的风土人情,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这个先不急,你这一路风尘,还是好好歇息歇息,生意上的事情不忙。福子说得对,那芦花鸡早就肥了,厨房估计已经炖上了,你吃饱喝足好好歇息以后再来跟我说生意上的事儿也不迟。”冉林宗摆了摆手,冉安无不激动地看着他,那清瘦的面庞中带着他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慈祥,那飘冉的胡须一丝不乱地垂在胸前,矍铄的双眼仍是炯炯有神,那健朗的体态看不出任何这个年纪的样子。
这一切都叫冉安心安,也叫他欣慰,他的义父还事一如从前。
在冉林宗的眼里,冉安是一个特殊的存在,这份特殊的渊源从他们见面的第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从此再也没有过中断。冉林宗在看人的眼光上面很是自信,甚至说有些自负。可他的自负是有他的资本的,至少在冉安身上,他的成长没有叫他有过一丝一毫的失望。
记得那还是十年前,冉林宗外出办事,一日路过了一地,因为天色已晚,只想在当地找一个客栈留宿,可冉林宗在村子里转悠了大半晌都没有发现有一家亮着光的,正当他硬着头头皮想要在外面露宿一个晚上的时候,一户人家里透出来的微弱的光芒给了冉林宗希望,他牵着马匹走到了那个代表着希望的光亮的房门前。
院子很是破败,借着微弱的灯光也看不到大门在哪里,冉林宗只好将马匹牵到了房门前,伸手轻轻敲门,半晌里面嘎吱一声,露出了一个稚嫩的脑袋,带着满脸的天真和惊恐,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望着冉林宗,忐忑地问道,“你找谁?”
正是那样一个眼神给了冉林宗心灵上的震撼,他轻轻弯下腰来低声问道,“小孩儿,我是过路的,天黑正好儿赶到这儿了,我这马儿也饿了,我这肚子也渴了,能否在你家借助一晚?好给我这马儿填饱肚子,给我一碗水喝啊?”
冉林宗的声音已经极尽温柔,可小孩子还是被吓道了一般愣愣地站在那里。
“你家大人呢?能不能叫你家大人出来一下啊?”
冉林宗这么一说,小孩儿好像才缓过神儿来,他没有说话,迟疑地挪到了一旁,身体留出了一个空隙,好像是叫冉林宗进去的意思。
换做平常,冉林宗一定不好意思打扰,可这是非常时期,他饿是可以忍耐的,可那马儿饿了可是跑不动路的,所以,他也就只好悻悻地走进了那个简陋的房舍。屋子里面有一股似乎被雨水浸泡过的霉味儿,还掺杂着浓重的药味儿,显然这里有常年需要服药的病人。正当冉林宗好奇地回转身体的时候,小男孩儿已经给他倒了一碗水,冉林宗看了看,欣然接过喝了下去,当他把那碗放到灶台上的时候,手旁一碗黑乎乎的东西叫他眉头一皱。他回过身来问道,“小孩儿,你家大人呢?”
小男孩儿的忐忑好像消失了一些,他指了指门帘儿的里侧,示意就在那里面。冉林宗好奇地将门帘儿挑起,昏暗的灯光下,炕上正躺着一个人,蓬头垢面的看不出个男女,身上盖着一床破旧的都无法缝补的被子。
“这是……”
“这是我娘。”小男孩儿终于是露出了一点点镇定的容颜,他从冉林宗面前走过,麻利地爬到了炕上,将一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慢慢地喂进了那个不知道性别的亲人的口中,似乎是喂得不稳了一些,那个人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小男孩儿没有一丝地慌乱,他用力地将那个人扶起,在他的前心后背上猛烈地摩挲,好一阵子,那个人似乎才止住了咳嗽,小男孩儿又将他放了回去,掖好身边的被子,又一骨碌爬了下来。
炕上的人发出吃力的声音,小男孩儿立刻将耳朵凑到了近前,他一会儿嗯嗯啊啊的像是答复那个人,又一会儿看了看冉林宗低声对那个人道,“娘,家里来了个过路的,说要在咱家借宿一晚。”那个女人不知道咕哩咕噜地说了什么,小男孩儿点了点头,冉林宗这才明白,原来炕上躺着的那个病人是这个小孩儿的娘!
过了一会儿,小男孩儿像是得到了大人的应允一般道,“我娘说你可以住在这里,不过……我家就这个样子的,恐怕要委屈你这位大老爷了。”小男孩儿有些窘迫,冉林宗倒是有些心疼,他低下了头问道,“你的爹呢?”
这一句似乎是惊到了小男孩儿一般,他迅速地将冉林宗推出了房间,还似乎满脸怨气地盯着冉林宗半晌,冉林宗对他这突如其来的无礼十分的不解,他略有歉意地问道,“怎么?这个问题我不应该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