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风细雨,这个世界仿佛接受了这个阴雨的天气一般变得静谧没有任何的生机。路上行人甚是稀少,萧拯一路走过去,除了在出城门的时候看到了一个还算是尽忠职守的小吏,几乎是没有看到任何的人影儿。
苍茫的天地间,宽阔的道路上,泥泞的土地留下萧拯两行清晰的脚印,又被无声地吞没在了雨水里。
这条出城的路萧拯最近走得有些多,要是换做平常,出城门到十里亭也不过就是半个时辰的功夫,可今天,因为脚下生泥,每抬一次腿,脚上都会沾上湿漉漉的泥土,走得越多,那脚下的泥土就越厚重,才走了一半的路程,萧拯觉得自己的双腿仿佛被灌上了沙袋一般。
萧拯走得有些费力,大约用了多一倍的时间才赶到,虽然比预约的时辰早到了一些,可当萧拯爬上十里亭的高山的时候,秦嬷嬷已经在那里等候了。脚下出现了一个水洼,看得出来,应该是来了有些时候了。萧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他朝着秦嬷嬷笑了笑,抱了抱拳道,“萧某人来迟了些,叫嬷嬷久等了。”
秦嬷嬷一改平日冰冷严肃紧张的神色,她看着萧拯眼角儿似乎也看到了从未希冀过的笑意道,“是老妪自己到得早了。”
萧拯将湿漉漉得蓑衣脱下放在了一旁,抖擞了一下身上被雨水浸湿的地方。秦嬷嬷就一直站在一旁,她并没有要脱蓑衣的意思,可萧拯全然不在乎这些。
萧拯将蓑衣放好后并没有转弯抹角而是开门见山道,“不知道嬷嬷和娘娘商量得如何啊?”一听到娘娘儿子,秦嬷嬷的脸上现出了紧张的神色,她慌忙地向亭子的四周看了几眼,又给了萧拯一个鄙夷的神色。萧拯笑了笑倒是不以为意道,“嬷嬷放心,我这一路上来早就查看好了,别说这十里亭了,就连那城门处都没有什么人,要不是你我泄露什么秘密,谁会知道我们会在这里?”萧拯当然知道秦嬷嬷紧张的是什么,不过做事谨慎的萧拯早已经在上山之前就观察好了,这里没有外人。
秦嬷嬷放下了一半的警惕向萧拯走近了几步低声道,“你一个粗人当然不用在乎……可此事毕竟体大,我们不能有任何的掉以轻心。”
“嬷嬷说得言之有理,萧某记下了!”萧拯微微一笑,真觉得秦嬷嬷是一个顽固不化的人,她不担心别人叫她秦嬷嬷被听去,反倒担心李昭仪三个字被人听个正着。不过说来也是,宫中的嬷嬷千千万万,根本不少她一个,就算知道了秦嬷嬷,可要是没点本事也不可能调查到和李昭仪有什么关系。就算是知道了秦嬷嬷是李昭仪的仆人,可只要秦嬷嬷矢口否认,谁也不能把她秦嬷嬷做得事情推到李昭仪的头上去。
“那敢问老妇人,是否和你家夫人商量好接受我的意见了吗?”萧拯清爽地一笑变换了一种称呼,秦嬷嬷显然对这个老妇人就是指她自己还不太习惯,愣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我们家夫人对此事很是重视,叫我问问你,如果她答应了你的请求,你真的可以助我们家夫人一臂之力?”秦嬷嬷还是不放心,她一边说话眼珠子一边转悠着。
“萧拯绝对不是一个开玩笑的人,更何况,萧某已经表达了自己的诚意,这个别人不知道,老妇人你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更何况,萧拯知道自己在为谁办事,这样的荣幸萧某岂能敢掉以轻心?请你家夫人放一万个心!”萧拯毕恭毕敬,秦嬷嬷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过萧拯半分。
“那……如果果真按照你所言,我家夫人觉得这件事情可以一试……不过至于效果……”秦嬷嬷迟疑道。
“只要夫人肯费举手之劳,萧某就已经感激不尽,至于以后的事情,成了,全是仰仗夫人的功劳,如果不成,都是萧某才艺不精,和夫人全无半点干系!”萧拯一个鞠躬,秦嬷嬷的眼角儿露出了笑意。
“既然你这么有心,那我们家夫人也绝对是个爽快人,这件事情就按照你说得办吧?”或许秦嬷嬷和萧拯都是性情中人,或许她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兜兜转转,反正已经孤注一掷了,还不如来个痛痛快快。
萧拯岂能不明白秦嬷嬷这句话得含义,他微微一笑,恭敬的从怀里掏出了几张银票,如果不是为了掏这个东西方便,或许萧拯也不会把个蓑衣脱下去。
这个世界或许没有什么比真金白银来得更为实际,当那一叠银票出现在秦嬷嬷的面前的时候,没有人能够抵挡得住它的诱惑,更何况,这不仅仅关乎着一个人的仕途一个人的荣辱,更关乎着一个家族的命运。虽然银子不是全部,可现在对于他们来说,没有银子就俨然已经失去了全部。
秦嬷嬷没有半分的迟疑和掩饰,她一把抓过所有的银票,在萧拯还没有看清楚的时候她已经将它们完全得装好。
萧拯并不想苛责秦嬷嬷没有见过市面,因为那样的确是有失公允。从小有成就到艰难困苦四处逃亡,这么多年萧拯太明白这种无钱无势的苦楚,更体会过即便有了钱也找不到人的悲叹,现在的这样都刚刚好,他满足了她们的物质,她们满足了他的利益,一切都是相得益彰的。
“请夫人放宽心,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夫人千万不要为了萧某的小事而伤了身体。”
秦嬷嬷用眼睛瞟着萧拯,这么多年她也和无数人打过交道,可像这样肯出这么多银子而又不急于索取汇报的,萧拯的确还是头一个。不过,既然是为娘娘办事,该有的叮嘱还是一样都不能少,“我家夫人只有一点需要忠告,那个地方非比寻常,你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可以,千万不要拿别人的脑袋开玩笑!”
“在下自然是知道的!也请转告夫人,不是萧某自己夸下海口,莫回头的胭脂要说能排上第二,那满京城应该找不出第一的那家。就算是钟世威的玲珑阁,就算是十个也比不上我一个莫回头!萧拯的命虽贱为草芥,可萧拯留着它还有要事要做,事情还没有做成,萧拯绝对会珍惜这条贱命的。也烦请转告夫人,况且萧拯不是那忘恩负义之人,日后如若娘娘有需要在下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向在下开口,在下绝不含糊!”
秦嬷嬷一直看着萧拯,在她的心里其实存在着很多的好奇,比如她好奇,按照萧拯这样的能力和财力,完全可以去找更有背景的靠山,为什么寻下她还有她们家的娘娘?如果说他是想赌一把的话,那这样的赌注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不过能在这个时候得到一个人这样的承诺总归心里还是暖的,于是,秦嬷嬷淡淡地笑了笑道,“你这些话说得甚是好听,可有些话可不是光在嘴上说说的。”
“夫人对我心有怀疑是因为不了解萧某的为人,假以时日,待夫人真正了解萧某就会知道萧某所言到底是虚言假意还是肺腑之词!”
这样的阿谀奉承秦嬷嬷并不少见,宫里那么多娘娘,哪个不是在得宠的时候受尽了他人的巴结,可一旦失势呢?那样的世态炎凉秦嬷嬷见得多了,现在的这些话,听听也就好了,当真不得!
秦嬷嬷似乎并不想和萧拯多费口舌,她拿好自己的蓑衣转身朝着另一条路口下去,末了还不忘提醒萧拯晚些时候再行离开。
那个有些肥硕的身体在那陡峭的石阶上快速的穿梭,很快就消失在两旁茂密的枝叶当中。当浅钱的湿漉漉的脚印被细雨泯灭了踪迹的时候,一切都像未发生过的样子,悄然没有生喜。萧拯看着那个人的背影儿彻底离开又回过神儿来看看远处阴沉的天际,阴沉的天气已经持续了好几日了,整个世界仿佛都被装进了一个水做的口袋当中,看不到一个裂口,寻找不到一丝的光亮。
这样的天气就像萧拯曾经面临的世界,全部充斥着灰暗和黑暗,任凭你怎样苦苦地追寻始终找不到任何突破口。压抑了太久,一切都已经释然,如今再看过往的一切,算不上是什么抬好的经验,但在教训中的确也能总结出经验,虽然带着痛,带着伤,可当伤痊愈了,留下了厚实的结痂,才能将那柔软的脆弱更好的保护。
人这一辈子不久是这样的吗?在痛苦中成长,在成长中历练,在历练中得已蜕变,蜕变后得以重生。
萧拯现在还没有到达重生的地步,他现在充其量是已经蜕变,可这对于萧拯来说已经足够,因为他已经掌握了重生的本能,重生对他来说,只是时间的问题。
在那不见光亮的天际,萧拯放佛已经看到了属于自己的晴天,他相信,一切都会烟消云散,一切都会雨过天晴!他萧拯重回到京城,就注定不会白来一次!
雨依旧密密斜斜地下着,风不小不大地刮着,将这里的一切都悄然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