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释是一定要解释的, 但却不是此时此地。
罗切斯特看了一眼裴湘身边的西奥多,又看了一眼躲在裴湘身后趾高气扬的伯莎·梅森,忽然感到太阳穴隐隐作痛。
裴湘多会察言观色呀, 她眼睛一转,转身对伯莎说:
“伯莎,你先回房间等着我,我一会儿就去找你, 只要你不伤害罗切斯特先生,我就帮你。”
伯莎不太想离开, 但是多日的相处经验告诉她, 这时候最好听话,否则的话,女巫小姐就该不高兴了。而一旦女巫小姐不高兴了, 她就得不到她想要的了。
“好, 那我回去等你,女巫小姐, 你不要被罗切斯特骗了,他是个坏蛋。”
裴湘点了点头,顶着罗切斯特黑沉沉的目光故作轻快地说道:
“罗切斯特先生,我先送西奥多回房间, 你带伯莎回去, 好吗?”
罗切斯特板着脸轻哼一声, 似乎很不满意裴湘的自作主张,但却没有反对她的安排。
于是, 裴湘拉着西奥多继续往前走,直到返回他的客房。
“西奥多,回去吧, 好好睡一觉,明天上午咱们一起上课。”
“阿黛勒姐姐,罗切斯特先生看上去好凶,他会责罚你吗?”
“不会,”裴湘揉了揉西奥多的头顶软发,温和笑道,“西奥多,罗切斯特先生还有其它重要的事情要忙,没时间管教小孩子的。”
“重要的事情?是那个奇怪的女人吗?”
“嗯,那个女人生病了,罗切斯特先生在想办法照顾她。不过,生病是很痛苦的事情,罗切斯特先生和那个女人都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西奥多,你能保密吗?”
西奥多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爽快地答应了裴湘。
“阿黛勒姐姐,你变笨啦,我今晚是偷偷跑出来的,怎么会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要是被发现的话,我妈妈肯定要发火的,我才不想受罚呢。”
“偷偷跑出来是不对的,特别是在陌生的地方,会有想不到的危险。比如今晚那个突然跑出来的女人,如果她没有看清你,把你撞到了,你肯定会受伤的。西奥多,受伤了会很痛,还得吃特别苦的药,不能吃甜食,不能去花园里玩游戏,诺顿还会笑话你……”
“哇,阿黛勒姐姐你别说了,我知道错了,我保证不淘气了。”
裴湘又安慰了小男孩儿几句,真诚地感谢了他对她的关心,然后才和小伙伴儿道了别。
护送完西奥多,裴湘提着灯往三楼的楼梯口走去。没走多远,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罗切斯特的高大身影出现在了走廊的拐角处。
“阿黛勒,在去见伯莎之前,我认为咱们应该有一场单独的谈话。”
“罗切斯特先生,我觉得你的提议再英明不过了,我特别愿意配合你。不过,你确定要让伯莎多等一段时间吗?”
罗切斯特认真地看着走近的小不点儿,沉默了片刻后,忽然嘲讽一笑:
“很好,看来你很了解伯莎那个疯女人。”
裴湘理直气壮地答道:
“因为我是小孩子吧,我和伯莎能说到一起去,我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你们大人却不一定了,因为你们总喜欢把事情弄复杂了。”
闻言,罗切斯特的第一反应就是裴湘在胡扯,但他想了想,忽然又觉得这确实是一个不好反驳的理由。
——伯莎和阿黛勒的脑子……都挺不同寻常的!
“但愿你不要让小聪明伤害了自己,阿黛勒。有时候,胆子太大并不是一件好事,没有规则束缚的聪明才智很容易引诱你走上歧途。”
裴湘十分认同监护人的教诲,她乖巧地举起小手承诺道:
“罗切斯特先生,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问,一会儿和伯莎说完话,我再单独告诉你,好吗?我保证,我没有做任何坏事。”
罗切斯特和裴湘对视,片刻后,他移开目光:
“我会一直等着女巫小姐的完美解释的,呵。”
最后这声冷笑太具有罗氏风格,裴湘立刻不再吱声。
安静地走了一会儿,罗切斯特又开口问道:
“先不提你和伯莎认识的经过,以及……她的疯狂程度是如何减轻的,你先向我简单解释一下,为什么你和西奥多·格兰特会出现在深夜的走廊里?”
这个话题给了裴湘一些理直气壮的底气,她笑眯眯地看了一眼罗切斯特,慢悠悠地说:
“西奥多偷偷跑出房间来找我,是因为他担心我在桑菲尔德的处境,他想让我去里约子爵府做客。”
罗切斯特挑眉不解。
裴湘简单复述了一下她和英格拉姆小姐之间的矛盾,然后仰头问道:
“我知道你不喜欢那样的女子,就直接顶撞她了。不过西奥多不知道呀,他以为你会娶英格拉姆,就非常担心我。罗切斯特先生,说到底还是因为你的原因,才让我不得不在深夜的时候送西奥多回房间的。”
这推脱责任的本领差点儿气笑了罗切斯特,他每次和裴湘说话,都能暂时忘了其它的糟心事。
“阿黛勒小姐可真是有一双慧眼,一下子就看出我不会喜欢英格拉姆小姐了?人可不能太自信,英格拉姆小姐的出身、容貌和才华都很出色,又对我有好感,我为什么不愿意接受她的殷勤?”
裴湘挑了挑眉,用法语说道:
“等你向她下跪求婚的那一天,我就立刻承认自己的失败,并奉上真诚的祝福。”
罗切斯特脸色一暗:“也对,你知道我还有一位疯了的罗切斯特太太。”
裴湘摇头:“有没有伯莎都一样,反正我是对的。”
“你可真是个狡猾的小无赖。”罗切斯特用法语低喃了一声。
两人说着话,就进入了三楼的秘密房间。
伯莎正对着墙壁发呆,耳边全是理查·梅森烦人的唠叨,她一偏头,正好看到裴湘的小巧身影,立刻就兴奋地扑了过去。
“女巫小姐!”
罗切斯特脚步一顿,他拎起裴湘的衣领把她塞到身后,用自己的身躯挡在了伯莎面前。
于是,这对相看两厌的夫妻狠狠地撞到了一起。
罗切斯特一踉跄:“该死的,你不知道自己的体积和力气吗?你想谋杀那个瘦弱的孩子吗?”
伯莎被骂得莫名其妙,她经常和女巫小姐这样接触的,从来没见过女巫小姐呵斥她,怎么今天就不可以了?
——果然,世界上最讨厌的人就是罗切斯特。
理查·梅森惊讶地看着裴湘,不敢相信罗切斯特会让一个孩子出现在这样的地方。
“费尔法克斯,你怎么把这个小姑娘带上来了?”
罗切斯特嘲弄地撇了撇嘴角: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为何令姐一定要让我的被保护人帮她,还喊我的被保护人为‘女巫小姐’。”
伯莎不满地嚷道:“当然是因为女巫小姐能帮我!我讨厌你们两个,我要离开罗切斯特,我也不喜欢理查,我要自由自在地生活,不喜欢被关在这里。”
这番话把梅森的注意力从裴湘的身上引开了,他焦急地劝道:
“伯莎,你不能一个人生活,你必须得到妥善的照料。罗切斯特是你的……亲人,他不会舍弃你的,你也不要这么抵触他。”
在说出“亲人”这个词的时候,理查·梅森犹犹豫豫地看了一眼裴湘,似乎拿不准这个小女孩儿知道多少真相,所以,他没有直接使用“丈夫”这个词汇。
“我为什么要被照顾?理查,我已经不疯不傻了,我正常了。”
这结论让一旁的罗切斯特冷嗤一声。
理查·梅森张了张嘴,他想告诉伯莎,即便你不发疯伤人了,但也绝对不能算是正常人。
可当他看到姐姐执拗的眼神后,下意识地避开了真相,找了个借口耐心解释道:
“伯莎,这和你疯不疯没有关系。淑女们都是柔弱温顺的,都应该得到庇护。你是梅森家的大小姐,和其他家族的小姐们一样,出嫁前被父兄保护,出嫁后被丈夫保护,这是规矩,是正常人的选择。”
“正常人也得被保护起来?也得听一个讨厌男人的话?”伯莎有些不可置信。
裴湘暗忖:“对呀,有些性格软弱的正常人可能还没有你活得畅快呢?”
“必须听丈夫的话,”理查·梅森看了一眼罗切斯特,微微提高了声音,“伯莎,费尔法克斯会给你换个房间,让你能时常出去走走,晒晒太阳。只要你不随意攻击伤害别人,他就不会这样□□你了。伯莎,你不要讨厌我们,我们是有苦衷的。”
这话引起了另外两人的不满,几乎是同一时间,罗切斯特和伯莎一起反驳的理查·梅森。
“我不会听罗切斯特的话的,我一定要离开他。”
“我不会继续当这个女人的丈夫,我要离婚。”
理查·梅森还要再劝,还要示弱哀求,但罗切斯特的态度却变得强硬起来。他不再给这人开口的机会,而是坚定地说道:
“理查,我会向议会法庭申请离婚的。不管多麻烦、多影响名誉,我都要做成这件事。我渴望拥有一个正常的家庭,一位聪明善良的妻子,一个或者几个活波健康的孩子。暮年之时,我会拥有知心的伴侣,有承欢膝下的儿孙,有一份安然恬淡的心境,这是我向往的人生。”
“费尔法克斯……”
“对,我要离婚!”伯莎打断了理查·梅森的哀求。
“姐姐……如果离婚了,你该怎么办呀?”
伯莎扬了扬下巴:“我有嫁妆的,你让罗切斯特把我的嫁妆还给我,那是爸爸给我的钱,我不要罗切斯特保管。”
罗切斯特立刻点头道:“三万英镑,我如数归还,加上这些年的利息,全部归还伯莎·梅森。”
理查·梅森看着态度坚决的两人,再也说不出劝阻的话,他失落地坐在椅子上,扶额叹息。
“费尔法克斯,如果申请离婚的话,我不同意你损害梅森家的名誉,不能让伯莎背负通奸的恶名。”
罗切斯特冷笑一声:“我不会污蔑任何人,不会扭曲事实,我并不愿意在上帝面前再次增加我的罪孽。”
“那样的话,你必定要付出很大一笔钱,罗切斯特家就要伤筋动骨了。”
“那就更好了,”罗切斯特的眉目间划过一丝快意,“当年,我父兄为了保全这份家业而欺骗我,如今,我为了摆脱他们赐给我的枷锁,大肆挥霍掉罗切斯特家族的祖产,岂不是非常有趣?如果他们的灵魂尚在,大概会很不满,但我却觉得痛快极了!”
理查·梅森见劝不住罗切斯特,不得不开始思索后续麻烦。
“伯莎,如果你和罗切斯特先生离婚了,你要和我返回西班牙城吗?”
伯莎立刻摇头拒绝:“我不回去,那里的人都在嘲笑我,我也不想跟你生活在一起。”
理查·梅森迟疑道:“如果你已经习惯了这里,我倒是可以帮你安排住所和佣人,但是……伯莎,我依旧不放心把你独自留下来。”
说到这里,理查·梅森满眼恳切地望向罗切斯特,低声道:
“费尔法克斯,我的兄弟,我们不能放任伯莎一个人在外面。不论她的病情会不会复发,她的精神状态都是不稳定的,必须得有人看着,既是保护她也是保护其他无辜之人。”
说实话,这也是罗切斯特担忧的。
别看他现在这样态度决绝,其实心里也是异常忐忑的。如果在等待离婚判决的漫长时间里,伯莎再次犯病,那他就会重新深陷泥淖当中。当然,他同样不希望离婚后的伯莎旧疾复发,他惟愿大家都相安无事,不要再折磨彼此。
“离婚后,如果她坚持留在英格兰,我可以帮你照顾她,理查,仅仅以朋友的名义,不要奢望更多。况且,我认为伯莎也不乐意再见到我了,或者和我在有所联系,你该尊重你姐姐。”
理查·梅森欲言又止,他希望罗切斯特能再多帮帮他,进一步帮帮他。他觉得自己一个人撑不起这些风险,他太累了,身体也不好,对许多事都力不从心。
“费尔法克斯,我的兄弟,我只有一个请求,请你一定要认真考虑一下。”
罗切斯特沉默不语。
理查·梅森的语气低落而忧伤:
“我只希望,如果有一天我忽然去世了,留下伯莎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你能看在故人的情面上,替我继续照顾她。我知道,费尔法克斯,我知道,如果你们离婚了,就再也没有牵连了,你没有这个义务……可是,我真的没有人可以托付了,我的身体……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
罗切斯特拧着眉头沉思片刻,终于在理查·梅森祈求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得到了罗切斯特的承诺,理查·梅森一下子就舒了一口气,他转头望向伯莎,快速说道:
“姐姐,如果你坚持同罗切斯特离婚,你的嫁妆会返还梅森家族,到时候,就由我来负责你的日常生活了。我再问你一边,你确定吗?”
伯莎先是有些不解,她努力琢磨了一会儿后,忽然面露不满:
“理查,我不要你照顾我。如果你真的对我好,就不会一直不来救我,还眼睁睁地看着我被罗切斯特欺负。你从小就是个爱哭鬼,也不会打架,你这么弱,怎么照顾我?”
理查·梅森无奈道:“伯莎,必须得有人照顾你,不是我就是罗切斯特,你只能选择一个。”
“只能选一个?”
“对。”
伯莎看了看罗切斯特,又扭头看了看理查·梅森,眼角眉梢全是强烈的反感情绪,她抵触这个选择。
仿佛触动了某个开关,一直表现得可以沟通的伯莎·梅森一下子激动起来,屋内的三人明显可以感受到,伯莎的眼神开始变得浑浊,面孔上浮现出一种让人不安的烦躁暴虐。
——这是伯莎要发疯的前兆。
罗切斯特低咒一声,眼中有黑沉绝望在翻涌,这一刻,他真的觉得命运在玩弄他。
“阿黛勒,立刻离开这里,快,跑出去!”他嘶哑着喊道。
裴湘一把拉住罗切斯特冰凉颤抖的手,语速飞快地说道:
“别担心,她不伤人的,我之前遇到过这种情况。罗切斯特先生,伯莎每次激动的时候,都会很虚弱,好像要昏倒了似的,嗯,就像那些总是需要吸一吸嗅盐才能清醒过来的女士们一样,挺常见的。她没力气做坏事的,爱晕倒的淑女们都不会做坏事的。”
这话罗切斯特的瞳孔骤然紧缩,他紧紧握住裴湘的手,仿佛抓住了汪洋大海中的唯一一块浮木。
裴湘示意他仔细观察,先不要惊慌失措。
罗切斯特将信将疑,他依旧如同往日那样,全身上下暗自戒备起来,但不同的是,他此刻心存微弱的希冀之光。
伯莎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脸色慢慢变得苍白起来。她似乎想站起身打人,但是四肢已经不听使唤了,一阵又一阵急促粗重的喘气声从她的胸腔里呼出,看上去就像是气急之人在平复剧烈的情绪。
裴湘越过始终挡着她的罗切斯特,几步走到伯莎身边。
“伯莎,平静下来,事情没有那么糟糕,你忘了吗?你还有女巫小姐呢。”
伯莎的神色依旧很扭曲,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此时能保持清醒已是不易,更别提伤害攻击他人了。
理查·梅森看着温柔安抚伯莎的小女孩,吃惊不已。
“这孩子是怎么做到的?费尔法克斯,你竟然让这么个小姑娘接触伯莎?这太荒谬了。”
罗切斯特眉峰聚拢,他犹在戒备着伯莎,但此时已经有精力冷嘲热讽了。
“哈,我比你更想知道,这两位尊贵的女士是如何成为知己的,这可是一段跨越年龄和英法海峡的珍贵友谊呢。理查,目睹了这神奇的一幕,你不仅没有深感荣幸并且感激涕零,竟然还说出了‘荒谬’这个词汇,实在是不够通情达理和知情识趣。”
裴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的手不经意间拂过伯莎的几个穴道,缓缓输入一些内力,帮助她尽快恢复理智。
半晌,陷入晕眩虚弱状态的伯莎渐渐回转,她在能说话的第一时间里,就声嘶力竭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我不要别人照顾我,如果一定要找一个的话,我要女巫小姐!我要女巫小姐!我要女巫小姐!”
罗切斯特断然拒绝:
“不可能,你已经毁了我的人生了,难道还要拖累另一无辜之人吗?”
裴湘已经预料到伯莎会提出类似的要求,所以她并不感到吃惊,倒是一旁的理查·梅森有些犯糊涂:
“等等,伯莎,你为什么会这么信任这个孩子?还有,我刚刚就想问了,为什么称呼她为女巫小姐,她真的会巫术吗?”
罗切斯特嗤笑一声,嘲弄道:
“理查,清醒一点,这世上哪有巫术?阿黛勒不过是个喜欢耍小聪明的孩子而已。你姐姐疯疯癫癫的,谁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她之前还嚷着要吸干你心脏里的血液呢,难不成她是个可怕的吸血鬼吗?哈,你竟然还想分析出个原因结果来?我真期待看到你发表论文的那一天。”
裴湘心里微暖,她瞥了一眼罗切斯特,知道这人在维护她,便顺着他的话解释道:
“我喜欢在桑菲尔德府里探险,三楼很神秘,普尔太太也很奇怪,我一直想要找出隐藏的秘密。然后、然后就发现了伯莎。她很有意思,能陪我玩儿,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了。”
一旁的伯莎努力听着,她发现罗切斯特和梅森一直在拒绝自己的提议,生气地砸了砸床板,大声叫道:
“我只要女巫小姐,你们要是不答应,我就一把火烧了这里,烧死你们两个大坏蛋。”
裴湘面色一肃:“伯莎,不许计划任何企图伤害罗切斯特先生的举动,否则的话,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伯莎眼中浮现出不忿和嫉妒,她委屈地瘪了瘪嘴,但却不敢反驳裴湘。
已经被伯莎咒骂习惯了的罗切斯特和理查·梅森见此,都深感诧异,他们完全没有料到,裴湘对伯莎的影响会这样大。
理查·梅森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半晌,他迟疑地开口道:
“罗切斯特,这孩子算是你的养女吧。那、那也算是伯莎的孩子了,如果、如果说……让她来照顾伯莎的后半生,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这是不可能的,”罗切斯特冷冷开口,“我是阿黛勒的监护人,并不意味着要给她找个疯子来束缚住她的后半生。”
梅森不死心地劝道:
“我听你的那些客人议论过,这小姑娘的父母没给她留下任何财产。罗切斯特,我愿意签署赠与文件,把属于伯莎的财产给这个小姑娘继承,条件是她要好好陪伴伯莎。罗切斯特,你仔细想想,那是三万英镑的财产,是许多姑娘梦寐以求的财富。”
罗切斯特露出了一个厌烦的表情:
“果然是梅森家的一贯作风。你们当初用三万英镑打动了我父兄,现在又要用这笔钱引诱一个七岁的孩子吗?既然如此,你可以去找一个愿意为了一大笔财富而照料伯莎的成年人,我相信大有人在。”
梅森摇头叹息,情真意切:
“我不放心其他人,我的兄弟。我之所以选择这个孩子,一是因为伯莎听她的话,二则是因为你是她的监护人。罗切斯特,说到底,我最信任你,我一直相信你会善待我姐姐,甚至……在我离开这个世界后,你也会一直遵守着曾经的约定。”
裴湘歪头望了一眼理查·梅森。
——这家伙可真是逮着一只羊就尽情薅羊毛啊,不管离不离婚,梅森家都要和罗切斯特死磕到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