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她不意外地看见挺拔的身型负手而立。
这是上次不欢而散后她与他第一次面对面。
明日便是傲雪论剑之日!
沉默过后依旧是沉默,仿佛这个夜晚便会随着沉默无止境地延伸下去。如果是那样,倒是单纯得很,也未尝不好,琴儿百无聊赖地想着。
第一个开口的是褚茹雪,似乎,第一个开口的永远是褚茹雪。
“站在别人背后沉默很有趣么?”
褚茹雪不得不佩服萧琴这一点,似乎在他们面对面的时候,自己的引以为傲的定力总是会输那么一筹。是了,跟一个最会发呆神游的人比沉默,他一开始就没有胜算的。
那个人贵为皇帝,纵然当年有千般不对,可对姐姐却始终给予了帝王难得的真心,而对于褚高驰,他恐怕愧疚更甚。毕竟褚高驰的眉眼间,实在像极了他的母亲。
褚高驰凝眉,不再说话。
“谁?”
“老大,是我。”
夏怜梦推门来,她感受到了萧琴的戒备,不禁心中有些伤感。从前的萧琴,无论何事,都处之泰然,仿佛天地尽在于胸一般,不似如今的草木皆兵……虽然她不说,但失去了眼睛,内心里到底还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吧。
闻声,萧琴莞尔:“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我是突然想起一件事。”
“咦?为什么你不回萧府?”
江雅秀十分诧异。虽然这诧异显得有些讽刺。然后萧琴又觉得头昏脑胀,眼前一黑,手指一松,便朝马背后摔了下去。江雅秀大惊,萧琴已经滚落在地,她连忙下马向她跑上前去,确定了她还活着以后,她担心地发现她再次陷入了沉沉的昏迷。
闵夫人继续意味深长的道:“唉!毕竟是事过境迁,曾经的玉公子,现在也便成破石碓喽!真不知道你的父母九泉之下如果知道,会伤心成什么样子?玉公子啊……玉公子……”一边,她再冷冷的望了一眼他。
萧琴终于忍不住了,将尤应沂的手一下子甩开。
简秋便想了想,说:“修那琴的桐木……公子也是艰辛得来,由此可见他对姐姐一片真心了吧?”
“但他也只是说,物归原主。”她苦笑:“按他的人,实际也不难理解,我就是一个能给他蒙上不孝之名的人,收了我的琴他也会蒙羞,所以所有的记忆都要从脑海中剔除。花千金能洗去不孝之名是值得的,更何况他是多么具有君子风度啊。”
萧琴微微一笑:“没有关系啊!哥哥会保护我嘛!难道你的脑子还不如她的不成?”
感觉到萧文虹刹那的沉默,她扑哧一笑,然后放开他说:“我是很盼望呢。搞不好那时,我也有侄子了,可以做姑姑了。”
萧文虹终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立即佯作生气的板起脸:“你怎么能这么说啊?还是黄花大闺女,不害臊啊?”
“……你还说!”萧琴恶狠狠的上前,几乎有掐死他的冲动,然后听到车外荆良骥说:“大人,下车吧,城门就要开了。”就像是当头击了一棒,萧琴怔了怔,然后坐直了身子。
萧文虹也收住了刚才作弄萧琴的心情,听着这个宣告,先是沉默,然后便从车上跳了下来。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啊?!应沂在父母去世后可是待在萧府里!就算他现在真变成破石碓,难道你们能逃脱责任吗?!”
“哟!你还为他辩护哪?你到是看看和韵,兰儿,冰儿,芝儿他们!哪个像他啊?!光明正大的幽会啊!!”
“我们没有幽会!!”萧琴瞪着眼睛驳斥过去:“你想骂人找别人去!有气没处泄的话找棵树发泄不是更好?!鸡蛋里面挑骨头,如此尖酸刻薄,难道就不觉得失身份吗?!!”尤应沂骤然拉住她,她却仍然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我和应沂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少在这里诬赖人!!”
江雅秀叫童府的车夫驾牛车来载萧琴,又亲自吩咐人去请大夫,给萧琴安排居所房间。童府的人听说江雅秀如此上心这事,都十分奇怪。但是因为她和童星海的关系,也无人敢过问于她。
童星海本来和一个堂弟弟一块儿斗鸡的,听说了江雅秀此等怪异举止,也忍不住过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江雅秀没有把萧琴安置在自己的灯影舍里,而是在已经出嫁的童大小姐的芳暮轩里。
芳暮轩的后门外恰好有几株芭蕉,童星海一边嚼着酸角边从后面准备到前院去,也好省些路,未想才刚到芭蕉旁边,江雅秀便和童府的几个小厮一同走到了回廊上来。
“放消息的时候再多加一条,说是萧三姑娘身染肺疾,为她治病的大夫们都很担心。”
“噢?”萧琴摸索着在桌边坐下,“那一定很重要了,你说吧。”
夏怜梦自腰间拿出一根簪子,递到了萧琴手上。
萧琴几乎愣住:“这……”
“是庄主要我给你的。”
萧琴一时只有沉默,她竟想不出一句可以说的话。
夏怜梦继续道:“那日,我看到空中的信号,知道事情有异,就跟了过去,正好与文姐他们会合。庄主看那信号就知道是你,你没死,我看得出他其实是很高兴的。”
萧琴笑了笑,拉起他道:“好了,不说这个,不管怎样,我们都得先出去再说。”
一时说得忘了形,几乎都忘了他们身处险地,萧琴开始小心观察起四周。那颗药丸不知道能支撑多久,在下次盲症发作前,她必须赶紧带着褚高驰逃出这里。
她的敌人绝非善类,不可能费劲心思将她们诱到这里又不采取任何行动。
“高驰,你刚才说你是从哪过来的?”
褚高驰朝通道的另一头指了指:“那边,不过我看过了,机关似乎已经封死了。”
萧琴终于恋恋不舍地从神游中归来,看向已转过身来的旧友。
“你不爱说话的时候,谁也劝不动你,从小就是这样的,我又有什么办法?”她除了等待和发呆,实在无事可做啊。
“你没有办法?”褚茹雪话里有话,“天底下还会有你没有办法的事么?”
萧琴不以为然的耸耸肩:“可能吧。”反正她推脱的话他也只当她虚伪,又没试过,没准这天底下真的没有能难倒她的事呢?萧琴有些好笑地想。
“褚高驰找到了么?”她突然想起那日让褚茹雪失了冷静的原由。
“有头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