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向志国就叫施进才把爷爷叫到了他办公室去了。

奶奶本来怕爷爷倔脾气一上来，再把那个孙代表给怎么着了，临走时千丁玲万嘱咐的，可到头来还是不放心，就带着大伯父也去了向志国的办公室，可她没进去，就带着大伯父坐在外面等着爷爷出来。

和奶奶一道坐在门外，当时已经两岁多的大伯父忽然扭着头问道：“妈，咱们坐这儿干啥？”

奶奶把他抱在怀里，帮他整了整衣裳，微笑着说道：“好建业，咱们在这儿等你爸。”

大伯父又问：“等我爸干啥？”

奶奶又道：“天黑，妈怕你爸待会儿看不清回家的路。”

大伯父瞧了瞧回去的路，发展了两年多，劳改所里已经装上了路灯，虽然不很亮堂，但也不至于看不清路了。

“天也不黑啊。”

奶奶却又把他搂得更紧了一些，哽咽着说道：“好孩子，待会儿等你爸出来，兴许天就黑了。”

奶奶在外头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等到大伯父都已经歪在奶奶的怀里睡着了，向志国办公室的门终于开了，爷爷从里头无精打采地走了出来。

奶奶立时抱着大伯父站了起来，焦急地问道：“怎么样了？所长怎么说？”

爷爷吃了一惊，但很快又笑着说道：“你还是不放我心啊？”

说话间，他已经从奶奶的身上把大伯父给接了过来，用一只手将他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另一只手牵起了奶奶的手，三个人一道往宿舍走。

奶奶心里着急，就又问道：“到底怎么样了？那个孙代表还会不会向上级领导打报告了？”

爷爷却一边慢慢地走着，一边笑眯眯地问道：“春华，来了这么久，你还没见过真正的黑土，没见过成排的白杨树呢吧？”

奶奶愣了一下，点了点头，但很快又不解地问道：“好好的，说这做什么？”

爷爷便扯了扯唇说道：“过段日子，兴许就能瞧见了。”

奶奶一听，吓了一跳，忙问道：“不会吧，就为了这点小事儿，他们就要把你弄到连队去关起来吗？”

爷爷却摇了摇头道：“所长和施主任陪着那个姓孙的说了许多好话，他已经说好不打报告告我了。”

奶奶听了，一下子开心起来，但还是不解地问道：“那是好事儿啊，可你为什么还这么无精打采的？”

爷爷又道：“所长还说，眼下国内受灾严重，部分地区的劳改农场支撑不下去，已经重新进行了区域划分。眼下咱们垦区还要吸收一部分，但是所里压力比较大，所以在下面的连队建了一个新的劳改所分支，下个月就要押送一批人过去。”

奶奶一听，便明白了什么似的问道：“所长的意思是——叫你过去？”

爷爷点了点头。

“那边的人手并不充裕，我是镇上派过去的，到那边之后，还能成个小领导，而且连队的生产资料要比镇上丰富些，到了那边，至少填饱肚子是没问题的。”

奶奶听着爷爷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里没有一点高兴的意思，便在旁边问道：“挺好的呀，可是你怎么一点都不高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