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奶奶跑着跑着,脚就绊到了门槛上,一下跌了下去。
孙老海家的后院和奶奶家的不一样,门廊和院子的交接处有个不太高的门槛,大姨奶奶总是忘记,人又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每次跑回来都要被绊一下。
好在外曾祖母反应快,一把抱住了她问道:“毛毛躁躁的,什么大黄狗家的男人,至于你这么一惊一乍的?”
大姨奶奶人还没起来,眼睛还滴流圆地盯着差点就砰她一鼻子灰的地面,声音却已经传了出来。
“就是咱们刚来那天,给了咱们一碗小米的那个男人,他今天带了个女人来了,这会儿人就在前院排队呢。”
外曾祖母一听,忙抬腿往前院走。
“什么大黄狗家的男人?那是你舅舅!”
大姨奶奶却在后面撇撇嘴说道:“什么舅舅?让我们大冬天的住在窝棚里,就半碗米给咱们打发了,算什么舅舅?”
大姨奶奶说着,又偏头对着奶奶笑着问道:“不过我可听爹说过,娘和她哥从前挺亲的,是那个女人进门之后,两人的关系才开始变得不一样的。二丫头,要不要一块出去看热闹去?”
奶奶不想看热闹,可是她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他们的舅舅将他们拒之门外,让一家人不像一家人的,所以她就跟着大姨奶奶去了。
刚一进前院,就看见那日将奶奶他们拦在门外的男人,身边站了个长脖子细腰,长得还挺俊的女人,气色也很好,和外曾祖母刚生完大舅爷爷的时候一点都不一样。
就听外曾祖母问道:“哥哥、嫂子,你们怎么来了?”
奶奶的舅舅瞧见外曾祖母的时候,脸都憋红了,看样子是有点想转身回去的,可是他老婆却掐了他一把,硬让他说话的样子,便只得又硬着头皮转过身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不是到年下了吗?你嫂子听说孙师傅这里来了个手艺不错的剃头匠,也想过来烫个头。”
奶奶的舅舅说到这里,便真的就说不下去了,他和外曾祖母毕竟是一起长到十六七岁的,再没感情也是哥哥妹妹叫了那么多年,想着自己之前连家门都没让他们进,还哭穷,这会儿又带着媳妇来烫头,心里便老大不是滋味儿。
倒是正忙着的外曾祖父笑着说道:“好说!都是一家人,我没这个手艺就帮不上忙,既然有这个手艺,自然是好说的。嫂子稍等,我手上这位忙完了,就给你弄。”
外曾祖父话一说完,前面排队的人立即不愿意了。
“这怎么成?我们也是一早就过来排队的。曾家的,你这还有没有规矩了?”
奶奶的舅舅还没说话,他媳妇姚雪凤就一摇一摇地走到最前面坐下了,还一脸得意地说道:“讲规矩?你也把妹妹嫁给他吴友德,那你也不用讲规矩了。”
姚雪凤说话的时候身子也在一扭一扭的,奶奶总觉得她好像一条蛇,又好像一块布,生怕一阵风吹来,就能把她给吹跑了似的。
看起来,倒好像比家那边街角的貂花婶子更勾人,就连旁边那些排队的婆子们听了她说的话,也都开始窃窃私语,不打算与她一般见识。
那时,奶奶的心里忽然有个声音道:“原来就是这样的女人会让一家人不像一家人,那她以后绝不要成为这样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