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薄凉生念道，念得很慢，很重，似乎是把两个字放在嘴里咀嚼了一遍。

“他跟着北汉使团一起来了，说是仰慕我们大楚的道法，师兄，你应该有办法把他留下来吧？”沐斯年眨眼，像是无限的星光落进了他的眸子里。

“陛下暂时还不会动北汉，但虚空自己想留下，谁又能说什么？”薄凉生摸着手腕上的一串琉璃珠。

当初范无声在北汉与西狄交界处寻矿，被虚空所伤，这笔账，几次没有讨回来，还折了孟文宣几批暗影，如今，虚空肯来大楚，真是，再好不过。

说不定，清明时范先生的供桌上，就能看到虚空的人头了。薄凉生暗自想道，沐斯年抱得想法与之不谋而合，他的武力值不高，但他对虚空的仇恨值不低。

薄凉生把沐斯年扔到了太医院就出了宫，去了安康侯郑令璟的府上，武穆公去世，他的府邸按律收回，但孟文宣没有，所以安康侯住的地方便是旧日的护国公府。

护国公府的显赫延续了百年，旧时的摆设没有变化分毫，只是有些地方刚修缮过不久，金漆格外耀眼。

“薄大人？！”郑令璟从门内出来，门口备了马，像是正好要出门。

“安康侯。”薄凉生拱了拱手，郑令璟走过来做了一个长揖，“薄大人登门，晚辈倍感荣幸。”

宫内，梁清萍喝过了汤药，吃了点东西，就倚在软榻上看孟文宣，孟文宣翻看着情报，看到北汉使团出使的人中有一位公主，当下黑了脸，北汉的公主就这么廉价么，非要往大楚贴！

注意到孟文宣的脸色有变，梁清萍扯了扯孟文宣的衣服，孟文宣感觉到便立刻敛去了脸上的不悦，“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我把沐斯年再叫回来。”

“人家走了那么远回来，都没有好好休息，好歹是你的师弟。”梁清萍无奈的笑，沐斯年那人，如此懒散，这几天恐怕早被孟文宣折腾的苦不堪言。

“那有什么，不都说兄弟如手足吗？自己的手足用起来有什么心疼不心疼的。”孟文宣挪过来扶起来梁清萍，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你若是不舒服，今晚的宴会就不要去了。我让杨秋带着人守着长秋宫。”孟文宣搂着梁清萍，一只手攥着梁清萍的手。

“今晚你有安排？做什么？”梁清萍仰脸看他，身上的苏合香被药香遮掩，脸上带着病容，我见犹怜的模样。

孟文宣的心底有点痒，扭过头去不看她，“收网，抓鱼。”末了，加上一句，“你会喜欢的。”

梁清萍垂头，伸出手划拉着孟文宣衣摆上的绣纹，“孟文宣，我想去。”

“你现在的身体不太好，出去一趟光礼服就要穿七八层，行吗？”孟文宣担忧的道。

辞岁宴上帝后出席君臣同欢，宴后群臣散去，帝后守岁，到了子夜，新岁到，皇帝到太极殿手书吉祥语，之后祭拜天地神明列祖列宗，紧接着百官朝见，来使进贡。

皇后则于长秋宫接受宫内外命妇的朝见，礼毕后众人散去，留下各宫妃嫔等待皇帝移驾后宫接受后妃朝拜，然后便是家宴燕尔宴。

燕尔宴后再办大宴于泰安殿，君臣共赴，后宫高位妃嫔，各国使者，朝内文臣武将，命妇皆可参加称贺岁宴。

辞岁宴、燕尔宴、贺岁宴，合称新年宴。一套流程走下来，整整一天功夫，期间至少换上四五次礼服，孟文宣倒是不怎么怕。但他担心梁清萍支撑不住。

梁清萍看着他不说话，孟文宣犹豫再三，还是点了头，“让沐斯年跟着你，他是范先生的徒弟，又是道士，就让他说——今年最佳的祈福地点是长秋宫。”

梁清萍笑，窝在他的怀里，“休息会儿吧，今晚要守夜呢。”

夜幕刚刚落下，昭仁殿内便聚齐了满朝文武，杨秋的通报声进去，不少人都伸长了脑袋，想要看看皇后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是不是真的遭了皇帝厌弃。

梁清萍走在孟文宣身后一步，要进殿门的时候，孟文宣站住了脚，特意伸出一只手来牵着她，梁清萍微笑着将手递过去，两人并肩进去。

不少人心里感叹帝后与先前没什么区别，跟迎春宴的时候一样，恩爱非常，也有人愤愤不平，为何独独那个染手贱业的梁家女子得了圣人的青眼，我世家女子比她强了太多。

不管别人是什么心态，梁清萍都高坐在后位上，凌厉的目光扫过众人，不少人低下了头，听说这皇后手里有一支羽翎卫，无所不入，这会儿她手里说不准拿捏住了什么。

孟文宣开口说了几句话，便赐下屠苏酒、合'欢汤、吉祥果、如意糕等物，群臣谢恩，然后便是一番歌功颂德。

之后便是歌舞和宴饮，梁清萍的目光扫过太子和梁清云等人，最后落到了沐斯年身上。

沐斯年在一身朝服的人群里绝对的扎眼，他穿了一身前后都绣了八卦图的大灰袍子，束着一尺高的通天冠，手里提溜着一柄拂尘，脸上就差写我是高人。

整个大楚的人都知道范先生号月鹿先生，是个道士，但是没有道号，他的徒弟有，叫落尘道人，能出席这么重要的宴会的人，除了范先生的高徒还能是谁？

所以沐斯年很快就被那群人包围了，你一杯我一杯，不一会儿沐斯年就被灌得脸色通红，然后朝着薄凉生伸出的求助之手，却被一个老头儿抓住了：“道长，请你算算老儿还能活多久啊！”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反正今年的屠苏酒，最后一杯肯定是你喝！”沐斯年挣扎着往外爬。

梁清萍看向孟文宣，意思是你不管？

他自己非要吹嘘道法无边，又不是我的错，孟文宣摊手。

时间差不多到了，辞岁宴才散去，沐斯年已经醉得不知道东西南北，被孟文宣下令丢进了太医院。

梁清萍和孟文宣就顺着昭仁殿往长秋宫走去，一路上铺了芝麻杆，寓意步步高升，节节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