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春光,雪尽梅香逝。东君送雨来。轻烟调水色,紫燕入楼台。旧圃桃花小,朱墙老树灰。春光难泻我,曲径人未来。
泸城,百乐门舞厅。春。
迟致诚第一次在贵宾包厢,第一次看到布鸿儒。这位上海粮米行的大少爷,总是让他感到不知什么感觉的熟悉。那冷俊的眼神,好看而精致的五官,洁净长皙的手指,怎么看怎么感到熟悉。看着他,迟致诚好象是看到当年的自己。他不由一叹怎么长得那么象。如果旁边没有布老爷坐着,他就觉得那是自己年轻时的自己。布鸿儒端着红酒,神态高贵而慵懒地看着自己,眼皮都不想抬似的。精致的西装与他英伦的穿着无一不提醒着迟致诚他们之间的差异。迟致诚在晋地算是一方人物,到了泸城却象个乡巴佬,土气得让舞厅里的职员都不想多看一眼。
“迟公,这是犬子鸿儒。”布老爷很谦让地说。这是布老爷的长处。从来不以貌取人,也是他这么多年能在泸城这个鱼龙混蛇的地方能立住的原因。
“迟伯伯,听父亲说您是平城人?”布鸿儒一改冷漠,而是带着几分笑意。
“是的。我是那里出生的,也是在那里长大的。平城是个好地方。”迟致诚说完看着布家父子身后的管家笑了,那么地不屑。明白自己是说错话了。在大上海,说平城那么一个封建自闭穷山僻壤,真是该死。
“那里是我母亲的老家。去过几次,人情质朴,比上海这边人要好得多。”布鸿儒绅士的风度一时让迟致诚感动。
“布董事长,你有这样的孩子真的您的福气啊!真是才貌双全。”迟致诚一时激动说了这么一句话,可是让布老板心情舒畅。
”哪里,哪里。”布老板的笑意满脸。
“我也是个直人,也就开门见山了。不知这次布老板对我们的货有没有意见?样品相信贵公司已经看过了吧。”迟致诚趁布老板心情愉悦说道。
“见是见到了,东西还行。不过,我们还得再商量商量,毕竟北方战事连连,我们冒不起这个险。”布鸿儒说道。
迟致诚见对方不为所动,想再说什么。布老板说道:“迟公,急什么。谈完公事,且看风月。男人嘛,总要愉悦愉悦。泸城,舞女是一大风景。百乐门也是最中之最。走,跟我见识一下去。”迟致诚欲不去,奈何布老板这老狐狸老缠着。他不能不给面子。
布鸿儒也站起来,陪着到了大厅里。柔美的音乐,在台上唱着动听流行歌曲的歌女丽人,在台下或穿旗袍或穿短裙妩媚妖娆女子与一个个穿着时尚的男子相拥而舞。景象极为魅惑。
“迟公啊,我得让你见识一下声色犬马、金迷纸醉是什么样的。这就是花花世界大上海。”布老板弹指叫了一个妖娆的舞女。
“胭脂,陪一下贵客。”
那个叫胭脂的舞女巧笑地拥着迟致诚就到了舞池,象蛇一样身子缠着迟致诚的身子。
那一刹,迟致诚酥了。
什么合同、钱款、段氏都忘得干干净净。剩下的只有男人原始的欲望。
程凝烟一直管得他紧,夫妻之事多有不谐。他虽有偷吃之心,却始终不敢露出分毫。
现又不是龙城,在上海。他还哪里有个怕字。第二天睁眼,美女甩给他高昂的帐单才让他明白一夜荒唐的代价差不多是他一年赚的钱。他的肠子都毁青了。
”小姐,能不能少点,要不然我回龙城的路费都没了。“
“吃完不给钱,先生,做事可不地道。”美女一拍手,几个彪形大汉夺门而入。
迟致诚忙地掏钱,生怕挨揍。裤子没穿好就被赶了出来。剩下的钱真不够回龙城的。
他还得求布氏父子。
“北方不太平,如果煤再能降三折的话,我再考虑。”布老板的话,让迟致诚的心降到冰点。
他们要的是煤,上海缺煤,本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可布老板就象上海人那样小气恨不得一文一文地抠。段氏给的已是很低的价格,再降三折,不用段家人,就是自己的大舅哥也要生吃自己。
他跑到电话局,给段子峰打了个长途。
段子峰一听,布家的要价恨不得让他生剥了迟致诚的皮。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他不得不派手下人,再与布家人商谈。双方还是各持一词。段子峰只让一折。
”其实这样也可以了,鸿儒为什么还不让让他们?“布老板问自己的儿子。
“爹地,这样的土财主有什么好让的。我们同他们之间不过是我们买他们的煤,他们买我们的米。煤可以不烧,米却不可以不买的。据我所知,平城、龙城之内晋地连年干旱,粮食减产。穷人不用说,就是富人有时也得棒子面裹腹。他们买米卖的都是富人,穷人又吃不上。也是一本万利的。我们为什么不压价?”布鸿儒笑了。布老板知道这儿子只有在有大利时,才会笑。有笑星说,看我笑时要付费。而布少爷一笑,一定有付费的人。布老板觉得自己的儿子有些不厚道。虽然自己也不是厚道人。但看着儿子算计人比自己还要精明,不由得说了一句:“我的儿,你怎么那么多心眼?”
布鸿儒说了一句外语,弄得布老爷半天也听不懂。他问管家:“少爷说的什么鸟语?”
年轻的管家也是布少一党。他笑笑说:“少爷要劫富济贫。”
“怎么,他们非得降三折?”电话里的段子峰无比愠怒。“你们干什么吃的,不会说不能碰底线吗?”
下属们听完骂,表完罪之后。段子峰说:“算了,要不然我去上海。”
有一忠心的说:“您让程爷或姜爷来,不行啊!”
“废话,晋军的裤腰带都紧得不能紧了。其它地方粮商都被那些军阀控制,对我们封锁。有钱也买不到粮。除了上海。其它家比布家要的还黑。要是不解决粮食问题,军心哗变,就毁了。”段子峰说完。下属才深知问题的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