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
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
谢娘别后谁能惜,漂泊天涯。
寒月悲笳,万里西风瀚海沙。
“好歹这孩子不傻。”白丁香的父母安慰着自己。
“女儿,你算是有福的。生了儿子,以后的日子算是有指望了。”白父这么一句在白丁香听来是无比地刺耳。指望,有福,哪一点能和自己挂一点边。但是指责有什么用。就算他们有什么过失,那也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是的,爸妈。”丁香平静地说道。
白父白母的心安下来,他们看到女儿的眼神,就知道她妥协了。妥协就意味着她会好好的过日子,收起了往日的心思,一心一意地和傻女婿过。他们是传统的老人,心里总奉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的观念。尽管他们看着女婿也是心里咽着一根刺,越看越不顺,越想越心烦,但总是有人养女儿的好。
丁香又怎么能告诉父母真实情况呢?她讽刺地笑着自己的愚蠢。她能说什么,说一看见傻子就恶心,一看见公婆就厌恶,就是如此为了他们还要去刻意地讨好。她能说什么,说这孩子的来历是借肚皮还是借种子。丁香觉得一切荒唐的事都落到自己身上了。
席间,还是有人看出了孩子的问题。常宇的姥娘家在双林村,对迟家家事是了如执掌。那老太太等到孩子抱出来时,一打眼就知道这绝不是迟家二傻子的种。
“那孩子小眼晶亮晶亮的,五官长得和孩子妈还不一样。你说,这是谁家的孩子?”老太太这一言语,迟家的三姑六婆们也开动脑筋,发挥自己最佳的联想力。
大家这么一想,答案就呼之欲出。
迟家满月宴上,人们私下里的传言甚为难听。仆人们都听不下去了,但没谁去阻止。人家都长着舌头呢。
迟老爷却没听到这些长舌妇们的说道,高兴得庆贺得孙之喜,和那些人都喝得高了。
忽然,管家哭丧似的声音,让迟老爷顿时酒醒。
“老爷,不好了,小少爷丢了!”
“什么!”迟老爷感到了什么叫乐极生悲,差一点瘫在地上。”你给我说清楚,这么多人还看不了一个孩子,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老爷,“管家说:“这三天的流水席,咱们家的仆人派出了七七八八。剩下的男仆们都接近不了内室。能接女客的除了太太,就是余妈,连少奶奶和两个丫鬟都进不去。太太说少奶奶做月子,就别派人打扰她。所以,小少爷在内室都是由太太和奶妈照顾。刚才,太太去照应姑太太,和姑太太去内室看小少爷,哪知奶妈和小少爷都不见了。太太急得把家里都翻过来也没找见小少爷,所以才让我请老爷。”
“你怎么不早说。”迟老爷放下宾客,就向内宅闯去。哪里还有孙子的影子。
迟太太和余妈在那里哭,白丁香已气昏过去。姑太太、姨太太们不知所措。内室里一片乱象。能派出去找的,管家都派出去了。到了黄昏,整个村都翻遍了,哪里有他们的影子。
“老爷,还是快报警吧。”管家提醒道。
迟老爷本不愿,但还是派人去了。
此时,对太太的责备已经没用了,找人要紧。白丁香勉强撑着身子去问余婆子孩子失踪的细节。余婆子本来着急,再加上那天看孩子的人多,说得是颠三倒四的。但白丁香大致明白了,是有一个妇人,余婆子不认识,还以为是白家的亲戚,放进来看孩子,不想她走了没半刻,奶妈和孩子都没了。如若平时,双林村不大,平时定有人在。偏满月宴,合村的人都来迟家吃宴,家家锁门。看到他们行踪的也只有那些在外觅食的猫狗了。
白丁香又问了其它人,大多说不清妇人的样子,但肯定是见过这个妇人的。据说余妈说那人家得和双林的不一样,穿着缎子,四五十岁的样子,象是出身富贵人家。口音听不出来,说的是官话。
白丁香一听,也不顾迟家人的拦挡,带余婆子,连夜回平城。
第二天一早,便是县衙找常英卓。常英卓一听她的际遇,本来白常二家是世交,她又与弟弟有同窗之谊,忙安慰她并派专人调查此案。
七天过去,毫无音信,白家焦灼得不行。迟家人也派人到龙城,告诉大少爷迟致诚阳儿丢了。迟致诚暗自难过,却在脸上不敢表露。程凝烟知道也可怜白丁香的际遇。
半个月后,常英卓手下人在平城找到了奶妈。一看有转机,白丁香几乎是喜极而泣。但是一看到奶妈身边没带着阳儿,顿时心凉了一半。
“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白丁香失态地哭了。
奶妈好久也没开口。
余婆子急了,“少奶奶问你呢,你这脏心烂肺的东西,也不看看少奶奶对你有多好,能做出这样的缺德事。小少爷才多大啊,你就能下得了这个手。”
奶妈仍未说话。
常英卓说:“王氏,你还是说吧。如果不说,结果你是知道的。”
奶妈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面目冷峻的男人,感到全身有了寒意。
“我也不知道。”
常英卓冷冷地说:“王氏,如果你不说实话,结果不是住牢房那么简单。你的孩子,你的丈夫会因为你被驱出平城。”
奶妈知道常英卓是说到做到的。
“我说的是实话,我真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
奶妈说:“我也是一时跟了鬼,被猪油堵了心。自从我做迟家的奶妈后,就见不上我的孩子,我多少有些恨迟家。为什么小少爷可以呆在少奶奶怀里,而我们母子却为了这几个活命钱要分离呢。还不是因为钱,因为我那口子是个恶棍,当知道花,不知道赚,要不我一个女人家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白丁香擦了擦眼泪。
“太太给你的钱不少了,就那些营养品有多少,太太还舍不得吃。少奶奶给了你又多少,你还不满足?”余婆子骂道。
“余妈,让她说。”
“余妈,你骂我我不回。可是没钱的日子,你们这些人又经过多少。我每次给了他钱,看到的总是我儿子穿着破衣烂衫,吃不上奶,喝米汤,你知道我当妈的人有多痛。有一次,有一个女人说有一个富户的太太想要孩子,问我能不能帮找一个。我当时说没。可是经不住那女的三天两头地缠,每次她都要给钱,钱虽不多,但弄得我不好意思。就有一天,抱小少爷晒太阳的时候,让那女人看了看。那女人说小少爷品相好,正是富户太太要的类型,但这个孩子要不要,还得让那个太太过目。那太太要孩子太挑,穷人家的孩子她说不要,因为太瘦,说营养不好。要大户家的,可是大户人家哪有卖孩子的。那太太又要长得好的,还不要有胎记的。最重要的必须是个男孩。哪里有这么合适的。那女人这么说,我当时明白她是看中小少爷了,但还得等买主。我想那就等吧。她总会付钱,可怎么想到她会偷孩子呢。满月宴上,她和一个太太看完孩子以后,孩子就没了。我一怕,就跑了。”
“那个太太,你知道是哪的吗?”白丁香问。
“据那个女人说那太太不是平城的。但有买卖在平城,每年也要回平城两三回的。”
“那个太太长什么样,那个女人又长什么样?”余妈问。
“那太太比少奶奶大十几岁,长得白净面皮,个儿比少奶奶低些,穿得极好,一看就是富户。比平城那些富人家还要穿得好。那个女人四五十,长得普通得很,不过穿得也好。”奶妈说完这些话。
白丁香听得心里很凉。说和没说有什么用。
“口音呢?口音是骗不了人的。”常英卓说。
“太太和那个女人说的是官话,听不出来。不过听那女人说,好象太太是龙城的。”奶妈说完,常英卓静静想了想。
“那个太太,是不是曾住过昌邑号。”
“是。”
常英卓转过头对白丁香说:“丁香,你赶快去龙城。那个女人,我们查了,住在龙城的盛磊大街,姓冷。她丈夫姓布,是个富商,常年在外。全国到处都有他们的买卖。那女的因为不育,又不同意丈夫纳妾,她丈夫扬言她生不出孩子就要休掉,所以才会偷孩子。记住,他们在龙城也是有权势的。若在平城还好说,但在龙城,我就帮不了你了。所以,丁香为了孩子,你必须去龙城找关节。”
白丁香称谢。
迟老爷和迟太太知道孙子可能在龙城,心放了不少。至少龙城,儿子会帮衬。
白丁香带着余婆子,赶向龙城,一路风尘。
白家人与迟家人皆束手而待。
不知面对白丁香的将会是什么。孩子能找到吗。她知道,求迟致诚不如去求他们。可是三年后的再相见,他们会帮自己吗?白丁香感到茫然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