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爱已成旧往事,濡湿新笔书荒凉。
以期佳偶重回首,沫雨为帘娇上妆。
民国十二年,龙城。
“江记者,我知道你好诗。我看了最近有一首诗,很流行的。给你留下了。条件是你得先借我借一晚。”
江晨在寓所里看到同事刘英雄给他留下的信,不禁笑了。他看到书案上留下的诗,名叫《雨巷》。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
这首诗让江晨觉得很美,也觉得很颓废。
读了很多遍后,江晨开始喜欢那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的意境了,也和作者量样幻想着自己哪天走在那条路上,是否也会有人期待着与我遇上?
不知不觉,他忽然想到了丁香,自己邻居家的女儿,一个可怜的邻家小妹。
“怎么不错吧。我知道你就喜欢这个,我可是费了不少事。”刘英雄看到江晨的笑容就明白他接受了。“我和密斯王说过,你对古典诗喜爱是不亚于现代诗的。密斯王说你看了这首诗就不喜欢古典诗的晦涩了。”
“行了,刘大侠,这些东西你还是和你的才女讨论吧,真没必要提我。”江晨说道。
“江记者,人家才女就是喜欢你这款的。”刘英雄献媚。
“行了,不要提我。如果你喜欢的话,你追吧。我对那些故作高深的名门淑女可不感冒。”江晨皱眉。
“对谁感冒?你告诉我,我写一个特约报道。”刘英雄眼睛眯成一条缝。
“对你感冒?一个白吃白住的家伙,你告我,哪会儿回你的家,伯母让我劝你回家,不是说了一次两次了。”江晨皱眉。
“吃你的怎么了,我可以掏钱的,你把我交给我老妈,我这一辈子幸福可就毁了,我老妈给我订了一门亲,那女的比密斯王还长得恐怖,让我回去就是和这个人结婚,妈呀,和她结婚还不如要了我的命。”刘英雄夸张地说道。
“那女孩我见过,还可以,你不用这么紧张吧。”江晨笑道。
“江晨,你听说过没有,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哥们,我还没遇到爱情,就被没有爱情的婚姻绑架了,真的是死无全尸。”刘英雄叹道。
“你是渴望爱情,还是恐惧婚姻?”江晨不解。
“都是,也都不是,江晨,你不渴望爱情吗?如果有一天你妈也做和我妈一样的事情,你不痛苦吗?”刘英雄问道。
“爱情,这个词是虚幻的,存在吗?我不相信,诗词中所提的爱情,都是得不到虚幻的美好。一经时间就磨得荡然无存,我不相信什么感情,不讨厌就可以,所以,如果有一天我妈让我结婚,我听我妈的就是了,反正娶谁也是娶,我妈乐意就行。”江晨说。
“我们的江大记者居然是新二十四孝中的人物。”刘英雄嘲讽地说。
“那也比你好。”江晨指了指地上乱七八糟的垃圾。“还嫌别人,我限你一分钟之内打扫干净。否则你给我走人。”
“我扫,我扫还不行吗?”刘英雄嘟囔说:“和个管家婆一样。”
“我去采访。回来你把饭做好。”江晨说道。
龙城的早春还有一丝寒意,迎春早早地怒出头来,小草也冒出绿绿的尖。
虽有春意,人们还穿着棉袄棉裤,叫卖的小贩穿着厚重的棉衣叫卖,穷人们的小孩都聚在小贩旁眼睁睁地看着诱人的玩具和吃食,对着大人露出怯生生的样子。
时装店里、百货店处放着西洋爵士乐或是上海传过来的流行歌曲,女声女气地嗲得落下了脂粉渣。
三五成群的摩登女郎仿上海女人的样子穿着高跟鞋,露着大腿在高消费的地方穿过来走过去地炫耀。
江晨骑到红灯区的时候,看到早晨三五个女人懒洋洋地挥着手帕,几个男人从烟柳巷中出来,连骂带叫地吼着路边摊做吃食,相互交流昨夜的感受。
骑到了锦花园,清一色的汽车小楼,别是一番异国风味,哪里象龙城,根本就象是欧洲。
法国梧桐、长椅、路灯,一切在杂志上的画面就活生生地出现在现实中,仿佛是油彩画。
贵妇们牵着狗,狗都有了无尚的尊荣,仆人们在后卑微地跟着。
男人们开着车,孩子们个个梳着光亮的头,穿得都和小绅士一样。
姑娘们一个个都是一身欧美名牌。
穿旗袍在这种是一种无礼的行为,会让别人认为是女招待,仆人们也有专业的制服,这里的阶级分明,从人的穿衣就能看出来。
江晨的穿着是不入流的,不过为了生活,他也得进入这个富人区去采访。
生活就是这样。
江晨也是从社会底层长出来的人,深切地明白做为底层人物的命运不是悲惨而是浑噩。
到了一幢小楼前。
“我是龙城日报的记者江晨,预约了采访段董事长。”江晨恭恭敬敬地向门房递过名片。
仆人们向里传报。
不一会,铁门开了,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对江晨说:“我们老爷在二楼见你,最多给你十五分钟,不要让老爷不高兴,说话要谨慎。”江晨进了二楼。
一个中年男人坐在大厅里,他穿着西装,带着眼镜神情素穆,上了年纪有了些皱纹,但总体保持着良好的体态和容颜,成熟而有些冷酷。
“段董事长,你好,我是龙城日报的记者江晨。”
那个男人淡淡地指了指他对面的椅子。
“坐吧,有什么要问的,尽快些,江记者,我还有事要忙。”
“我只问一件事,段董事长,听说贵公司要和法方联手签约共同垄断兴太铁路的矿权,是否有此事?”
“江记者,我们是和法方合作,但垄断矿权一事是子虚无有之事。”
“据官方公布,贵公司和法方联手签约垄断矿权的公文已由省政府批下来,听说就是您的大哥签的字,您对此又如何说?”
那个男人轻轻一笑:“你想听我说什么,江记者,这是商业机密,恕我不能相告。”
江晨笑道:“三晋之人皆知之事,段董事你竟以机密而拖委,以权谋国之私,民之命脉,真让我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