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奇怪,身为资质顶尖的扬州瘦马,诗诗理当被哪个富商收入囊中,却不知何故,进入了青楼。
对于瘦马来说,青楼是个最下等的去处,通常是没人要的女孩子才去的地方。
诗诗如此盛名却进了鸳鸯阁,沦落青楼可却能做个清倌,这背后要说没人操纵,夕婧酥还真不信。
一众姑娘相继表演完,表现都可圈可点,但众人都盼着诗诗,也没有特别关注她们。
这些表演都是在擂台上完成的,寻常百姓就围着擂台观看。此外鸳鸯阁里还设了一些包间,专供富商等另付了银子的人观看。从包间窗前往下看去,视野很好,不管是台上的表现还是台下的人群,都能尽收眼底。
夕婧酥并没有要包间,就和墨子圭在人群里看着。她出来就是凑个热闹,要是连这都要单独去包间里观赏,那就无趣了。
万众期待下,主办方终于说出了大家期盼已久的那句话:“下面,就请诗诗姑娘,为诸位献舞一曲!”
一时间,众人屏息以待。
一片瞩目之下,着素衣白裳的女子轻纱掩面,赤足而出,抱琴静立。
擂台下的角落里是一道帘子,里面坐着伴奏的琴师。
这些女子跳舞,总要有乐伴奏,乐师就会坐在这片帘子后奏乐。之前几位都是这样,这次亦然。
一般人们都只会注意到在擂台中央跳舞的女子,不会注意到这些在幕后奏乐的乐师。
诗诗抱琴而出,众人都以为她是要抚琴,可之前主办方说的明明是献舞啊……
这时,只见诗诗把琴轻轻放到了擂台的角落,好像那琴只是一个道具般。
琴声起,台上的女子开始起舞。
白色广袖翻飞,柔弱无骨的双手舞动,宛若展翅欲飞的纯白蝴蝶。
众人静下心来欣赏。
夕婧酥微蹙眉,觉得有哪不对劲。
她看向身边的墨子圭,墨子圭神色如常。
难道……是她感觉错了?
此时清冷柔和的琴声一转,变得壮烈而孤寒,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夕婧酥转回头往台上看去,诗诗白色广袖中蓦然飞出两根白色的水袖,舞姿从娴静柔和变得轻盈流畅,而擂台上空撒下片片纯白的花瓣,泼泼洒洒,远远望去,就像纷纷扬扬的雪。似在一片大雪中,起舞美人的面纱似不经意掉落,露出那张娇美的容颜。
那花瓣……是鸳鸯阁的人从窗户边撒下来的。
诗诗的确是一个美人,但并没有美到让人一眼惊艳的地步。可此情此景,围观众人中,竟有不少人看痴了,仿佛真的见到了仙女下凡。
诗诗见到众人眼中痴迷的光,心中微定,她一个轻盈的旋转,抱起放在地上的琴,又转回擂台中央,盘腿坐在花瓣雨中,拨动了琴弦。
她拨动第一个琴音的时候,幕后琴师的琴声就停了,把主场让给了诗诗。
但此刻已经没有人在意幕后的琴师,他们已被诗诗的舞姿所折服,迫不及待地想要聆听诗诗的琴音。
诗诗拨动琴弦,动听的琴音从指尖倾泻而出,那曲调凄清,配着如雪般的花雨,美人的一袭白衣,无端让人感到一丝悲意。
起初只是一丝淡淡的悲切,之后便是巨大的悲怆,围观的人群里,竟有人已经低低哭了出来。
“姥姥……”有小姑娘开始哭泣病重的姥姥。
“阿春……”有七尺男儿在怀念病逝的妻子。
人群被一片悲伤的情绪笼罩,起先是一两个,后来大多数人都在抹泪。
这琴音……能勾起人心底最悲伤的情绪?
夕婧酥只觉得眼底微湿,心中有些压抑,她想起了她的母妃。
“别哭。”墨子圭低浅的声音轻柔地落在耳畔。
夕婧酥抬眸望他,墨子圭神色温柔,好像完全没有受到琴音的影响。
言兮……你没有感到难过么?
你没有伤心的事情么?
还是说,你的心境已经强大到了可以抵御如此琴音的地步?
“你没有感觉错。”墨子圭轻轻抚上她的眼睛,“那个琴师有问题。”
有问题的不是诗诗的琴声,而是之前幕后抚琴那人的琴声。
早在诗诗跳舞的时候,那个幕后的琴师就用琴音给在场的所有人都下了暗示,却没有让人察觉。现在诗诗的琴声,不过是让那个暗示爆发出来了而已。
这如雪般的花瓣雨,诗诗凄冷的白衣,充满忧愁的舞蹈,还有那琴师至关重要的琴音,造成了如此大面积的心理暗示,在场有不少武林高手,却都没有发觉一点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