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区后，车子停稳了，他绕到林初那边为她开了车门，林初与他道别往前走的时候，她听到身后的他轻轻地说一声：“不请我到上面去坐坐吗？”

林初回过头，他的脸被清朗的月光照得一片银白，像油画里那些中世纪的法国贵族一样从容华贵。林初静静地看着他，人到底可以有多少副面孔，现在的他，和小孩说话时眼眶发红的他，还有那天晚上把林初摁在沙发想对她施以暴力的他。

那个时候他的脸和现在完全不同，林初还记得他暴怒的血红的眼睛、额头突起的汗津津的青筋、和用力地摁着林初的肌肉虬张的手臂，她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林初摇摇头，笑着对他说：“或许下次。”他踌躇一下，点点头，向林初挥一挥手，那手势好像往空中放走了一个气球，林初与他面对面站着，彼此都知道再也不会回到过去。有时候伤害一旦造成了，即使是最细心的外科医生最完美的缝补针脚，即使是肉眼看起来伤疤已经完全愈合，但手指还是能碰触到一段细微的凸起，提示着过去曾经拥有过一份狰狞而痛苦的记忆。

电梯载着林初到了新家，这是她第一个在新家里度过的晚上，林初踢掉脚上那双报废了的高跟鞋，在卫生间的浴缸里开满了水，并打开一瓶在超市买的廉价红酒，但家里没有高脚杯，拿来平常喝水的粉色马克杯，倒了满满一杯在里面，她躺在浴缸里，刚刚涂了药的那只脚伸到外面去，对新的房子喊一声：“干杯。”

一口红酒喝下去，冰冷的液体流过喉咙，到达胃部的时候，身体里竟然翻腾起和煦的暖意刚刚想再喝一口的时候，放在浴缸旁边的手机铃铃铃得响了起来，林初抓起来一看，却是董冬冬的来电，接听后，手机里传出她分贝高达九十五、带着哭腔的一声干嚎，林初刚刚想说话，董冬冬就哭着和她说：“林初，我能去你那里过夜吗？”

“当然可以啊，怎么啦？”林初惊讶地问，董冬冬看着身材虽然娇小但实际上她却是蕴藏着强大力量的神奇小女侠，每一次都是她有事情第一时间奔到她怀里哭诉，她也第一时间为她拳打脚踢把敌人还有那些坏情绪打得一片落花流水，她实在是想不懂会有什么事情难倒了甚至弄哭了强悍的董冬冬。

但她没有回答，仍然是带着哭腔问林初：“你在哪？”

林初发了地址过去给她，然后顺便下去楼下不远的便利店，给董冬冬买了新的毛巾牙刷杯子还有其他的生活用品。结账的时候，收到董冬冬的短信：“我到了，在你门口。”林初连忙飞奔着赶上去。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林初看见董冬冬抱着膝盖，蹲在门前。她听到林初的脚步声，从怀里抬起头，林初看见她眼睛哭得肿肿的，像两颗水蜜桃一样，嘴巴往下撇，别提有多伤心了。林初手里的东西全扔在地上，快步过去抱住她。她在林初怀里抽泣着：“林初。我应该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