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晓琴像白蛇游西湖一样扭着身躯过来要与林初说话，林初的大脑也精准排除了工作之外的一切事物，包括林琳送到我桌上来的那壶散发馥郁香气的茉莉花茶，由热转暖，由暖转凉，白色的花朵的尸骸浮在冷冷的水中。

下午秦明与林初到片场去接金雪婷，在他诸多个“林初，你没事吧”的问题后她像是自动反应地回答“我没事。”回答的次数多了，林初感觉好像真的没事了，好像在梦魇里不停地对自己说：“快醒来。”然后你真的醒来了，但却不知道自己身在现实还是在更深一层的噩梦里。

金雪婷的保姆车被狂热的粉丝围着，仿佛象棋里厮杀到天昏地暗的时候，所有的棋子都围住了将军。她与她的经纪人从后门出来，上了他们的车。

秦明与经纪人寒暄着，林初默默地开车，并在后视镜里接受着金雪婷打量的目光，她挺直了腰板，本来是从镜子里可以看到她一双顾盼的美目，现在看到的是她一张标准得如同花瓣的红唇，那对红唇轻轻地启齿，把她此刻难得的宁静破坏了。

金雪婷毫无表情地说：“你和建川是什么关系？”

经纪人大概也猜到金雪婷之所以会同意见面是和周建川有关系的，但估计她没有猜到和林初有关系，她疑惑不解地望着金雪婷，金雪婷向着林初的方向轻抬下巴，“呐，周少是为了这个女人才答应了我的约会请求，然后让记者拍下了照片。我也是后来才认出是她。”

这一下子有两个人期盼着林初的回答。

林初听到我的声音在车里响起：“金小姐，我与周少只是普通朋友，他与你约会，是因为很欣赏你的演技和才华。”

林初甚至看到自己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八颗牙齿的微笑，仿佛她的身体在巨大的悲痛后释放出另外一个人格，一个更强大的人格，来支撑起她现在虚弱的皮囊，像提线木偶一般操控着她的神经和每一个表情。

“普通朋友？普通朋友会送一栋别墅给你？我看你是他的情妇吧。”金雪婷抛出的一句话像是射程短目标准的狙击步枪，子弹哐哐地飞向林初太阳穴。秦明的笑容刚刚已经僵在脸上，现在仿佛是敷着一层薄薄的冰霜。

在他开口之前，林初就抢着开口了：“金小姐，我没有什么别墅，现在住着一个六十平方租金两千五百元的小公寓。我一个小秘书，又是订过婚的女人，周建川怎么会看得上我呢，别说是情妇，就是给他提鞋，我也不配。”

秦明飞快地扫林初一样，眼眶有一圈淡淡的红，像是夕阳下山后天空还剩下一丝被染了色的云。林初对他露出一个宽心的微笑，她现在刀枪不入，好像是随时可以表演胸口碎大石的江湖大汉，谁给她一把刀，她都可以往我心上扎过去。

后视镜上金雪婷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刚刚上车的如同冰山的脸，现在终于在春风的吹拂下，冰雪融化，她的笑如同皎皎的山茶花初初绽放。

“雪婷，你就是多心，有人会为了一颗沙子而放弃一颗珍珠吗？”经纪人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粉饼盒子，粉刷扫几下，轻轻拂到金雪婷脸上，“这边，妆有点脱了。”

“对啊，周建川说他特别喜欢长头发大眼睛的女孩，这不就是说金小姐你吗？”林初惊讶自己竟然能对恭维话如此熟悉地信手拈来。

金雪婷低头一笑，扬了扬她那把飘逸的头发，顺滑得如同一匹刚刚从染缸里挑起来的黑色丝绸，整个人都散发出如同珍珠一般温润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