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长幼带着好奇的目光冒犯过玄钰师太,问她:“般若寺既然不是正经佛寺,为何师父要这般苦修?”
一处杀人藏污纳垢之地,竟也假模假样地念经吃斋,多么讽刺啊!
但玄钰师太并没有长幼想象中那般勃然大怒,当时玄钰师太只简简单单的看着长幼,乌黑的眸子里一尘不染,无悲无喜,她言道:“心中有愧,自当赎罪。”
手上沾染的鲜血既然洗也洗不掉,这些数不胜数的罪孽理应在佛前忏悔赎罪,为的只不过心安理得罢了。
玄钰师太缓缓地拨弄着缠绕在手中的佛珠,睁开双眸沉声言道:“进来吧!”
话落门就被推开了一扇,走进来一个看起来五十岁上下、身着一身绛朱纱袍的中年男子,满脸沉疴,不是长寿之相,俨然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玄钰师太走出内堂,已经备好茶水。
“官家怎么独自一人便过来了?”沏满一杯热腾腾的茶,烟气氤氲,玄钰师太的容颜带上了几分缥缈之意,雍容之相也多了两分清冷,渺渺间宛若九重天上的仙子一般。
官家看得一愣,不由地叹气,说道:“明明阿姊长我十岁有余,如今一看,阿姊倒更像我的妹妹,而我与你一比更像是个糟老头子。”
玄钰师太不甚在意,不以为然地说道:“不过是皮肉之相。”
官家道:“我就不如阿姊洒脱了。”他这张脸皮子衰老得厉害,明眼人已经瞧出他已经病入膏肓,如今全凭道士丹药吊着命。眼下朝中都牢牢盯着他,宫中一干心腹也十分紧张他的身体,就怕稍有差池,还未决定储君便魂归西天。
他一日不定下储君,这两位皇子就一日名不正言不顺。
玄钰师太淡淡地看了一眼官家,说道:“少服用些丹药。”道士炼丹多加铅粉、汞和朱砂等矿石粉末,这些都是剧毒之物。
官家无奈,愁容满面地说道:“这又谈何容易。”
“你又为何不肯立下太子?”玄钰师太虽然不掺和立储的事,但也实在不明白自己弟弟死守着手中这点权利不放到底是为什么,就连身体都不顾,竟敢服用丹药续命,这不是找死吗?
她的话一问出口,官家就沉默了,一室寂静。
“我在等你,等阿姊原谅我。”良久,官家才说。
玄钰师太的呼吸一窒,垂下眼眸淡漠说道:“既无错,何来原谅之说。”
官家的情绪有些激动,面容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来,呼吸稍稍急促了些,眼里满是痛苦纠结之色,说道:“阿姊果真还是在怪我。”声音低落,流露出浓浓的失望。
“坤儿,都已经过去了。我不在意,你也不用再放在心上。”玄钰师太眉眼淡漠,淡然地说道。
当年应该是恨的,恨自己的身份身不由已,也恨自己疼爱的弟弟在她身后捅刀挑拨离间。
所以,年少的那段感情与婚姻才那般刻骨铭心。
多年以后,回想起那时满心眼的恨意又忽然觉得可笑,分明是都是自己的任性,到头来却把所有过错推给了他人。
太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