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轻羽还没说话，翠雀先在一旁开了口：“伛偻荷花？”

任星栩不知她所言何意，莫名其妙地看向她。

江轻羽也是反应了一下，才明白翠雀是在学她说话，转头一看，小丫头一脸得意，不禁哭笑不得。

“这事和你无关，”江轻羽对任星栩道：“就算没有你，她们也会找另一个人来。你不过是个充分不必要条件，她们想害我，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是要害的。”

任星栩没有再道歉，也没再多说什么，不过看他的样子，还是在内疚。江轻羽也没有觉得他会因为自己的三言两语改变想法，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很轴的人。

一旁的翠雀又陷入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中，自怨自艾片刻，又开始埋怨起江轻羽：“主子，咱们真的就这样任人欺负吗？那坏女人还打了你一巴掌，就白打了吗？你能咽下这口气？”

江轻羽严肃地看着她，正色道：“你可是个忠仆的人设，别干那些拱火怂恿的事，小小年纪，三观要正。”

翠雀：“……”

随即，江轻羽忽而一笑，拍拍她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笔账权且记下，早晚有清算的一天。”

两人正说着话，任星栩却转身走了。江轻羽对着他的背影叹口气，果然是个自闭儿童。拉着翠雀追了上去。

任星栩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放慢了脚步，任由她跟着。

三人一路默默而行，谁都没有说话，走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路越来越偏僻，最终停下来的时候，四周已经没有屋宇楼阁，只有一段栈桥通向一片湖水之心。

任星栩走到栈桥头，坐了下来，用半路取来的长剑，连着剑鞘往冰面上敲。几下子，一尺多厚的冰层就被他敲出个窟窿。

江轻羽：“你是要钓鱼？”

任星栩没说话，继续用剑鞘将窟窿扩大。

江轻羽：“你是要冬泳？”

冰窟窿砸开约摸碗口大小，任星栩将长剑放到身旁，跳到冰上，俯身从冰窟窿里舀一捧水泼在脸上。

那湖水可想而知有多刺骨，江轻羽和翠雀脸都皱成一团，偏偏任星栩仿佛无知无觉，连个哆嗦都没打。

他抹掉脸上的水，抬头看了她们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轻羽觉得那张脸白里透青，仿佛都结了冰霜。

任星栩坐回到栈桥上，眼神清明了不少。看来被冷水一激，药的效力彻底散去了。

翠雀站在两人身后，探头看了眼冰上的窟窿，突然想到了绝妙的主意，兴奋道：“主子，咱们把这冰窟窿扩大些，把沈家小姐骗过来，让她掉进这窟窿里面……”

她还没说完，任星栩突然厉声截断了她的话：“不行！”

江轻羽和翠雀都愣住，没想到他反应这么激烈。

翠雀有些不悦，撅起嘴：“你干嘛护着她，难道你还向着她不成？”

任星栩望着闪光的冰面不说话，神色冷峻阴沉，仿佛正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的阴云。

就连江轻羽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暗恋沈嫣柔了。

任星栩沉默了片刻，眼神有了些许波动。冷风扫过结冰的湖面，带起一阵冰尘，在冰面上打了个旋儿，又在不远处落下。

“你不是说过这里不许旁人来吗？”任星栩少年清亮的嗓音，此刻显得有些低沉，不知是不是许久没说话的关系：“偌大相府，尽是他人眼色之下，唯有这一方荒野寒塘，容你我稍憩。”

任星栩忽然转过脸，看着江轻羽的眼睛说道：“湖水夜映星河，权当做另一片穹宇，在此片星空之下，只有你我，不必仰他人鼻息过活，这是你对我说的。”

江轻羽没想到这里竟是沈青玉和他的秘密基地，一时有些错愕。

任星栩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瞬间警警惕地眯起了眼睛：“你不记得了。”

江轻羽张了张嘴，没说出一个字，这少年的警觉让她有些害怕。他凝望她的眼睛，抓住她马脚的瞬间，就笃定地下了结论，脱口而出的是一个判断，而不是一个问题。

“我……”江轻羽实在说不出口“记得”两个字，在摆明了对方不信的时候还要欺骗，对心理素质要求太高，她实在不配撒谎：“我撞柱自杀的事你知道吗？”

任星栩盯着她，半晌，缓缓点了下头。

“虽然没死成，但从那之后……”江轻羽指了指自己的头：“记性就不大好。”

任星栩直勾勾地看着她，神情渐渐复杂起来，冷峻的眉宇竟拧成了川字，似乎陷入了一种欲言又止的纠结。

好在他很快移开了目光，江轻羽被他看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三人在湖边坐了片刻，便起身回去了。路上，任星栩变得更加沉默寡言，而江轻羽刚被抓包，唯恐言多必失，也不敢上前搭话。

午后，江轻羽和翠雀在相府里瞎转。

在一处别院外，听到里面有说笑声。江轻羽本想转身离开，可一阵微风送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没想到林小姐还精通投壶之技。”

江轻羽缓缓转过身，隔着院墙望向里面，翠雀也听出了那声音耳熟，想了一想，惊讶地扯了扯江轻羽的衣袖：“主子，那是不是曲公子的声音？”

这时，院中又传来一阵笑声。

江轻羽点点头：“是他。走，我们进去看看。”

两人一进院子，所有人的目光就都投了过来。院中站着一群丫鬟，几个家丁，还有两个外府小厮。

而房阶之前，站着四个华服锦裳之人。林锦衿站在中间，手里执着羽箭似的东西，身旁围着两男一女，其中一个就是曲文轩。

“呦，这不是侧王妃吗？”林锦衿放下手中羽箭，讥笑道：“脸肿着怎么还出门，让冷风吹了，怕是不会消肿呢！”

她这样一说，众人的目光都聚到了江轻羽被打的脸上。那伤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挨了巴掌。

曲文轩认出了江轻羽，有些尴尬地移开目光，躬身揖道：“见过侧王妃。”

江轻羽点头回礼。

另一个男子语气讥诮地笑道：“这位就是惠王侧妃呀？这脸是挨了巴掌吗，谁这么大胆子竟敢对侧王妃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