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你还好意思提我的母亲?”江若灵怒了。
她很少有生气的时候,可这一刻她很愤怒。
“我母亲离开人世后不久,你就娶了好几个美妾,江良骥,你在我的面前提起她,不觉得自己问心有愧吗?”
“你……你这个逆女!”江良骥脸很黑。
然而他找不出任何言语来反驳江若灵,江若灵说的确是事实。
他的确在丧妻之后不久,就娶了几个美妾,而后还娶了杨氏,作为续弦。
可是这些不是都是理所应当的吗?
“你母亲过世得早,我不续弦,难道就这么独自一人打理偌大的江府?我也是需要帮手的……”江良骥替自己辩解。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何必找什么说辞?”江若灵对他的辩解嗤之以鼻,“你当初娶我母亲,不过是因为她是颜家的女儿,能给你这个小小县令带来丰厚的嫁妆,可你想错了,她的嫁妆少得很,颜家早已看透了你的为人,压根就没打算认你这个女婿,所以你才后悔了,你苛待她,刻薄她,以至于她年纪轻轻就郁郁而终。”
“不是这样,不是这样……”江良骥自然不肯承认。
江若灵看着他,只觉得既可笑又可悲:“不是这样,那是哪样?她生下我之后,早早离开人世,据说我与她长得很像,你每次看到我便会想起她,哪怕你没有良知,可你的内心在还是会觉得有所亏欠,所以你不愿看到我,所以你可以冷落我……可你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会有求于我。”
江良骥已经彻底恼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管是谁,被人这么掀了老底,都会觉得恼的。
“我想说,江良骥,你是个刻薄无情的人,你这种人就不该有妻子,更不该有子女。即便是那被你当成掌上明珠的江巧儿,你又何曾真心关心过她、喜爱过她?无非是因为她是杨氏的女儿,杨彰的外孙女,所以你才把她捧在了手心里,从未苛待过她。可杨彰倒台之后,你是怎么对她的?你说说看,你自己究竟是不是一个利欲熏心,心中从来没有半点亲情的人?”江若灵问。
江良骥被她问得结舌。
这还是他有一次这么的结舌。
是了,他对江巧儿是存了利用的心思,或许正因如此,他才处处宠着江巧儿这个女儿。
在江巧儿嫁给那何景山之后,他压根就没再在乎过这个女儿,而是见江若灵巴结上了逸王殿下,从而对江若灵这个大女儿上了心。
可归根结底,他对江巧儿和江若灵有过半点出于真心的关切吗?
答案是没有,从来就没有。
被江若灵这么一问,江良骥觉得自己俨然是个怪物,若不是怪物,怎么会没有任何血脉亲情可言?
可他到底还是想为自己辩解的:“你知道什么?你从小衣不愁饭不愁,从未挨过饿受过冻……我年幼时家里吃糠咽菜,饿死了好几个兄弟姊妹,才好不容易熬到大,好不容易我考上了科举,成了县令,难不成我要跟那些穷苦人一样吃糠咽菜?我当然想要有权有势,当然想要万人景仰……”
“可你毕竟是父母官,连血脉亲情都不顾,你凭什么当父母官?你管的那些百姓,又怎会有好日子过?”江若灵反问。
这一问,问得江良骥结舌。
是了,他是个当官的,当然不可能只顾着自己。
可事实上,这么些年他的确只顾着自己。
邑县的官盐案,他早已知情,甚至受了不少贿赂,可他从不曾开过口,不曾把这层窗户纸捅破过,只揣着明白装糊涂。
到头来若不是有杨氏的父亲杨彰替他承担了所有罪责,把他彻彻底底撇清了关系,他如今或许早已被流放,就如那杨彰一样,而不会被调到京城来,不会有这番的升官,有这番的作为……
这么一想,江良骥愈发认定自己是没错的。
即便错了,那又如何?
若不是他处心积虑地走好了每一步,哪会有如何的官运亨通?
哪怕是江若灵这个女儿,要自立门户,对他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这样一来,他能落得个贤者圣人的名头。
毕竟,不是每一个能当皇亲国戚的人,都会拒绝这份殊荣的。
“你不就是要自立门户吗,我答应你便是了,从今往后,江府的一切都与你无关,你且嫁给那逸王去吧,我不指望你能给我江家什么殊荣,只要你别惹出祸端我便阿弥陀佛。”他没好气道。
实则冷静下来一想,在这件事上,他也是占了好处的。
像他这般的“清流”,朝野之上又能有几位?
不必说,待江若灵自立门户之后,圣上一定会重用他,一定会提拔他,到时只要他官位坐得稳,当不当皇亲国戚又有什么两样?
反正江若灵是他的女儿,若他真有什么时,江若灵岂能袖手旁观?
江良骥打的是这种主意,江若灵却不是这么想的。
此番她是真打算和江家断绝往来,当然,因杨氏提供名册有功,今后若杨氏有求于她,她还是会尽力相助的,至于江良骥这个父亲,她眼不见为净,哪怕是江良骥今后犯了什么大事被押到午门斩首,她也绝不会替他求情。
因为她知道江良骥是个多么薄情寡义的人,这样的人,脑子分外清醒,即便真做出什么事,闯出什么祸事,也是他们罪有应得。
江良骥答应了让江若灵自立门户,事情很快就办了下来。
官府盖了官印,从今往后,江若灵便是独自一人了。
她搬离了江府,搬到了自己选中的宅院里。
这里依山傍水,地方虽然不比京城永安街热闹,但胜在清净,每日可以看着落霞映照着整个湖泊,颇为静谧,也颇为美好。
江若灵叫来人牙子买了一些下人,其中不少丫鬟都是她亲自挑选的,是些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且大多数都是孤女,没有父母亲戚,如此一来,她便不担心这些人会被要挟或收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