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光霁听得忍俊不禁:“能不能让我也瞧瞧?”
荆宜想了想,点头领着他去了泰安殿。
这宫殿富丽堂皇,四周摆设的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那小龟被放在一个偌大的白瓷缸里,缸上绘有娇艳欲滴的牡丹,缸内垫着好像漂亮的石子,还漂浮着一株水草。
水草是宫女从养锦鲤的池子里捞上来的,每日一换,甚是新鲜翠绿。
“呆儿,呆儿?”荆宜唤那龟的名字。
可小龟哪会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缩着头压根不肯露面。
“真是个呆儿。”荆宜唤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便转身逗弄起了一旁的鹦鹉。
鹦鹉是只绿头的,长得虎头虎脑,跟着她开腔唤呆儿,一口一个呆儿,生生将莫光霁逗笑:“这泰安殿真是个好地方,有花有鸟,有鱼有龟。”
花是青筠为了哄荆宜开心,叫太监从御花园里移来的。
鸟儿也是宫女们特地从别的宫殿拿过来的,生怕荆宜待在这儿会觉得无趣。
“王妃娘娘待你真是好。”莫光霁环顾四周的陈设,忍不住感叹。
这样的宫殿,寻常人就是一辈子都进不来,荆宜却每日生活在这里,不得不叫人艳羡。
“我是王妃娘娘的义女,她当然待我好。”荆宜却不觉得这种生活有多好,她反而更喜欢理县,更喜欢逸王府,更喜欢自己和爹娘先前住过的那个院子。
那些地方有太多的回忆,而这个地方对她来说是崭新的,陌生的,空旷旷,冷冰冰的。
“有这只龟陪着你,你至少不会太孤单。”莫光霁再次开口。
荆宜点点头:“可它毕竟不会说道。”
“我会说话。”莫光霁深深看着她,眸中有亮光一闪而过,却很快就移开了视线,“我……我是说,你若是无聊,可以去白马私塾找我。”
“王妃娘娘打算把李夫子请到宫中来教我,让白马私塾的人都到宫里来陪读。”荆宜说道。
陪读?
自古以来,只有皇子才需要人来宫中陪读。
仅此一点,就足以证明荆宜在逸王妃心中的位置有多重要。
莫光霁尚未全然鼓起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面色微红:“那……那我也可以入宫来陪读吗?”
荆宜觉得这人问的是一句废话:“自然可以,王妃娘娘又没独独不让你来。”
“那……那徐子实呢?”莫光霁又忍不住问。
徐子实可是狠狠得罪过荆宜的,按理说应该不会一同入宫来。
今日徐子实也没来,大抵是因为徐家有自知之明,不打算让儿子过来丢人现眼。
荆宜既没点头也没摇头:“我不喜欢他,不过他若是想来,倒也不是不行。”
“你可真是个大度之人。”莫光霁对这个小女孩更多了几分好感,若换成是他,他断然不会再和徐子实有任何接触,甚至巴不得徐子实今后压根不出现在自己眼前才好。
相比之下,荆宜的心胸就开阔得多。
“不是大度不大度,是有些人,压根无需同他计较。”荆宜对这一点很看得开,其实当时被徐子实欺负时,她也很生气,可过了两天气就消了。
毕竟王妃娘娘可是亲自找去了白马私塾,为她讨回了公道,若她再斤斤计较,未免显得小肚鸡肠。
莫光霁没再提徐子实的事,高兴说道:“到时我便可每日入宫了,我会给你带些糖人,这宫里虽好,但毕竟没有外头的糖人可以吃。”
他记得荆宜很喜欢糖人,有几次在永安街遇上,他总能看到荆宜手里拿着糖葫芦或者小糖人。
荆宜点头,有些苦恼:“就是不知那些守住宫门的侍卫,会不会让你拿着糖人进来,这些东西是一律不让入宫的,说是担心有人在里头下毒。”
“那……那我拜那捏糖人的师傅为师,在宫里给你做上几个,如何?”莫光霁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荆宜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会对自己这么的好。
除了爹娘,逸王妃和青筠姐姐之外,还是头一次有人对她这么上心,不仅记得她喜欢吃的东西,还打算亲手做给她吃。
她脸上悄然浮现出两片红云:“你……你就不怕被人笑话?”
这并不是什么入流的事,莫光霁平素总以谦谦君子的面貌示人,荆宜很难想象这个小少年挽起衣袖捏糖人会是什么样子。
“有什么好怕的?”莫光霁闻言一笑,“做自己喜欢的事,任凭旁人说去。”
实则他并不是一个很看得开的人,只在荆宜身边时,才会有如此开阔的一面。
她于他而言,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投来的一束光,有这束光在身边,他的心思也跟着活络了起来,一些平素不敢说的话,不敢做的事,都一一浮现在脑海中。
他也不知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总归是不敢叫家中父母知道的,否则定又要狠狠责备他了。
“那就这么定了。”荆宜脸颊红红的,伸出手,勾起小指。
莫光霁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她是要同自己拉钩。
他也伸出了手,可到底已是个小少年,和小丫头拉钩,总觉得有些幼稚,面子上有些拉不下:“你……你可真是个小孩子。”
“我才不是小孩,”荆宜撅起嘴反驳,“王妃娘娘说了,我已是半个大人了。”
“好好好,你是小大人。”莫光霁也不争辩,好脾气地笑着点了点头。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嗯,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两人拉了勾,食指碰到一起,而后又迅速分开。
荆宜缩回手,脸色更红了:“一会儿该用晚膳了,咱们……咱们先去御花园吧,免得宫女姐姐找不着咱们。”
莫光霁就跟着她来到了御花园,实则时间还早,日头还没西斜,离用晚膳还早着呢。
看着两个孩子在御花园里并肩而行的背影,青筠心道这次终于是做对了,有这莫家小少爷在身边,荆宜这丫头到底开心了几分,不再像先前那样总是沉沉闷闷地托腮独坐,不肯与人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