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莫夫人，是我爹的续弦。”莫光霁接而说道，“她待我倒也不错，只是总像是隔了一层什么。”

荆宜心里愈发难受，听说后母十个有八个坏心眼，也不知究竟是不是真的。

她不知道莫光霁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而莫光霁平日也从没跟她提过。

“前几日，恰逢我娘的寿辰，我那继母给我生了一个弟弟，我爹喜出望外，这么些年头一次没去祭拜我娘。”莫光霁说着，在石桌旁坐了下来，“可我也怪不得他，毕竟我娘走了太久，他恐怕早已经把我娘给忘了。”

“若是真心相爱，又怎么会王？”荆宜忍不住说道。

说完才发觉自己这话实在太蠢，压根无法安慰莫光霁半分，反而会让他愈发感伤。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是想说……”

“你的意思我明白，”莫光霁点点头，打断了她的解释，“你说得没错，我爹当初娶我娘，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家门当户对，有权有势，这门亲事对彼此都有利，娶了也就娶了，嫁了也就嫁了，仅此而已。我倒是很羡慕逸王殿下与王妃娘娘，听说他们二人成亲，并不是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是啊，殿下和王妃娘娘是认识在先，我听青筠姐姐说，当初殿下一心求娶，王妃娘娘还心不甘情不愿呢。”荆宜点头说道。

“还有这种事？”莫光霁不由有些好奇。

“我是听青筠姐姐说的，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想来青筠姐姐应是不会骗我的。”荆宜道。

“那后来王妃娘娘怎么就答应了？”莫光霁接而问。

荆宜托腮，想了想道：“许是见逸王殿下心诚吧，而且殿下说了，这辈子只娶王妃娘娘一个，绝不会娶侧妃，更不纳小妾。”

侧妃也是妻，算不得妾室，按理说，一个王爷有两三个侧妃，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像逸王这样只娶一人的实在不多。

“是了，”莫光霁笑道，“全京城都知道，逸王殿下只疼王妃娘娘一个。”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荆宜鬼使神差念出了一句诗。

这诗是江若灵教她的，据说是一个女子所写，荆宜觉得这话甚是在理，就记在了心里。

“倒也不是太难求。”莫光霁看着她，四目相对，他清隽的面颊微红，率先移开了目光。

“那你呢，你也打算这辈子只娶一个吗？”荆宜不由问道。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问出这样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才觉得似乎有些不妥——莫光霁今后娶一个还是娶两个，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若能娶到心仪之人，自然应当倍加珍惜，不能让她伤心难过。”莫光霁说得很是认真。

可他那继母，却并不是这么想的。

继母与他父亲成婚多年，肚子一直无甚动静，在有子嗣之前，一直对他严加管教，想给他寻几门好亲事，以助他以后仕途亨通。

莫光霁虽然才十二岁，但莫家人就已经替他将未来给盘算好了，只盼着他科举考试能榜上有名，入朝为官光宗耀祖，娶妻纳妾开枝散叶，将莫家这一脉发扬壮大，也算是不辱没了家风。

这些，莫光霁都未跟荆宜提过。

他也极少跟自己家中的人说起荆宜这么一个姑娘，以他那继母的意思，若他与荆宜青梅竹马，今后或许可以将荆宜纳了当妾，毕竟荆宜背靠着逸王府，而逸王府是值得结交的。

可眼下变了一番形势，逸王登基是迟早的事，荆宜是王妃娘娘的义女，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当小妾是万万不可能的了。

以莫夫人的意思，是叫莫光霁赶紧抓紧这根高枝，若能把事情定下来，今后莫家便算是半个皇亲国戚了。

“到时即便你科考榜上无名，借着这层关系也能入朝当官，也乃是一桩大好事。”

这是莫夫人的原话，可莫光霁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

若是科举榜上无名，他即便能靠着荆宜入朝为官也是会推辞的，他拉不下这个脸面。

再者说，这事八字还没有一撇，谁也不能肯定荆宜就能看上他这么个小官小吏之子。

“你在想什么？”荆宜伸出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方才是她发愣，现下怎么莫光霁也发起愣来了？

“没……没什么，”莫光霁摇摇头，有些尴尬地岔开话题，“这皇宫真大，你住的宫殿也大，你一个人在那，会不会觉得孤单？”

孤单？

荆宜并不觉得孤单，每日都有不少宫女太监围着她转。

她只觉得身边似乎少了些什么，脸上的笑容也少了，似乎只有在看到白瓷缸中那只小龟时，才能找回一丝昔日的感觉。

那只小龟是她从理县带来的，一路上跟着她舟车劳顿，到了京城之后变得不太爱动，似乎是病了。

荆宜想起今日自己还没给小龟喂食，站起身来，朝莫光霁说道：“我先会一趟泰安殿，一会儿再来找你。”

莫光霁也跟着起身，点了点头：“那我在这等你。”

荆宜转身离开，找太监取了特制的龟食，喂了那小龟，看着小龟一口口吃完了，才起身离开。

小龟吃得很慢，进食用了几乎两炷香的功夫，出了泰安殿，荆宜才想起莫光霁方才说会在凉亭中等自己。

她快步朝御花园走去，过了花门，果然瞧见了凉亭中的那道身影。

“你是傻子吗，为何呆坐着等我这么久？”荆宜皱眉问道。

“既然说要等你，岂能就这么离开？”莫光霁说得很是认真。

荆宜看着他俊秀的脸，神色微赧：“我……我方才给我的小龟喂食去了，它吃得慢，耽误了好会儿的功夫。”

“小龟？”莫光霁听得略略来了兴趣，“你在这宫中，养了一只龟？”

荆宜点点头：“是从外头带来的，我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呢，叫呆儿，只因它长得呆头呆脑的，瞧着傻愣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