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未央宫里早早地就忙了起来,三个妃子坐在一道用早膳,气氛倒也算融洽。
秦素烟见程馨儿的情绪比昨夜稳定了许多,心中也放心多了,又拉着她说了一会子话,心情甚是畅快。
坐在一旁的蕊姬没好气道:“姐姐,快吃饭吧,有什么话以后有的是时候说。”
程馨儿认真地摇了摇头:“这可不一定,那边小花园修好了,妾身还是要住回去的。”
蕊姬看着程馨儿道:“要本宫说,这雍华殿不过只烧了些草木,要是容安夫人不那么娇贵,现在在那住着也不打紧。”
秦素烟瞪了蕊姬一眼:“怎么说话呢?大家都是一个宫里的姐妹,大家互相帮衬些自是应该的,你倒好,怎么老是看人家不顺眼?”
蕊姬压低了声音:“姐姐是不是和容安夫人待多了,也开始看不清在这宫里的立场了?她明明是皇后那边的人,姐姐这么袒护她是为何?”
“你住嘴。”
程馨儿放下了筷子,低下了头:“原来你们也不接纳妾身,既然这样,妾身今日就住回去好了。”
秦素烟看程馨儿受了委屈的模样,好生宽慰道:“馨儿你在想什么呢?今日锦兰夫人不知吃错什么药了,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姐姐你也不必说了,妾身这就走。”
程馨儿正欲站起身,便见福未从外面跑了进来,道:“诸位娘娘,外头有个新封的采女,说要来觐见丽妃娘娘和两位夫人。”
蕊姬冷哼一声:“陛下真是好兴致,这没过几天又有新女人了。”
秦素烟责怪地看了蕊姬一眼:“你可好好管住你的嘴,这话要是出了未央宫,你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程馨儿问道:“那采女什么来历?”
“回娘娘的话,那采女,奴才瞅着,好像就是昨儿个在这里撒泼的丫鬟。”
“果然是那小蹄子。”秦素烟心下一跳,脸上却平静得很,“宣她进来。”
“是。”
程馨儿听到柳音非但没走,还被封了采女,心中隐隐有些惶恐,秦素烟拍了拍程馨儿的背:“别怕,只不过被封成采女罢了。这采女乃是宫中妃嫔的最低一等,仅仅比侍女好些。论地位,还是你比她高。”
只听门外传来了柳音的声音:“地位高又如何,从前本宫还是个奴才的时候,她不是照样镇不住本宫。”
秦素烟循声看去,便见柳音扭着腰肢走了进来,阴阳怪气地行了一礼:“参见各位娘娘。”
秦素烟嘲道:“哟,昨日还跪在地上对我们苦苦哀求呢,今日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一口一个本宫了?敢问陛下给你封的是哪所宫殿?”
柳音一时愣住,她梗着脖子回道:“陛下、陛下事务繁忙,没还没安排,暂且让本宫住雍华殿。”
“那有没有人教过你,只有一宫之主才能叫本宫,而你所住的雍华殿的一宫之主是容安夫人,而不是你一个采女。因此你言语不当,该打。”
秦素烟说完,旁边几个太监便将柳音拿下,福未则拿起了棍子,往柳音走来。
柳音惊恐地喊道:“奴、奴才只是一时嘴快,娘娘也不能责罚奴才啊!”
“知道你现在是奴才的身份就好,”秦素烟摆了摆手,“撤了吧。”
柳音这才被这群太监放开,跪在了三人面前。
秦素烟扇着扇子:“本宫今日就是要告诉你,你就算爬上了陛下的龙床也于事无补,采女的地位仅仅比丫鬟上一等罢了,你没资格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的。要是再被本宫发现你那目无尊卑的样子,本宫依旧是照打不误。”
柳音心中很不服秦素烟,但是每次听到她对自己这样说话,身体总是会不由地害怕打颤。
柳音不敢和秦素烟正面对抗,因此她只好将视线转到了程馨儿身上,道:“容安夫人,昨日你还说要赶走奴才,奴才心里好是伤心,不过还好,陛下让奴才特地留下来了,还特地要和娘娘住在一起,娘娘说,咱们主仆是不是很有缘分啊?”
程馨儿不敢看柳音那咄咄逼人的模样,她垂下眼眸道:“你自己不知羞耻,强行得到陛下的宠爱,与本宫何干,你住哪里对本宫来说都没什么区别。”
“不知羞耻?要知道,奴才可是你表姐亲手送给陛下的,就是因为知道奴才比你有用些,才会如此帮奴才。”柳音一点也不怕程馨儿,反而言辞愈发嚣张了起来,“反正奴才现在已经是个采女,娘娘瞧好了,再过几日,奴才便会节节攀升,到时候,在雍华殿里,你还得让奴才三分。”
程馨儿说不过柳音,便道:“你升就升好了,反正本宫也不稀罕陛下的宠爱,这里对本宫来说本就是牢……”
秦素烟捂住了程馨儿的嘴:“少说两句,被人拿了把柄就不好了。”
柳音听了这句话却没做声,因为她心里清楚,就算程馨儿不爱凌无绝,凌无绝也深爱着她,即使是在昨夜,情到深处时,凌无绝喊的是馨儿的名字,而不是她自己的。
柳音理了理自己今早在程青澜那里刚得的满头珠翠,然后一甩袖子:“奴才,啊不对,妾身,现在该去雍华殿了,妾身本就是个粗人,可不像娘娘这么高贵,要寄宿在别的娘娘宫里,奴才能住就得了。”
“容安夫人,妾身在雍华殿恭候您的大驾。”柳音说完行了一礼,“妾身先行告退。”
福未见柳音走了,不禁啐了一口:“呸,什么东西!”
程馨儿则有些惶恐忧惧,柳音在自己身边还是个奴才时,就多次言语冲撞,不把自己当一回事,如今有了地位,能住在侧殿,自己与她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估计也是没好日子过了。
秦素烟看出了程馨儿的顾虑,她将程馨儿抱在怀中:“你别怕她,好歹你是个夫人,是雍华殿的主子,你还是可以压她一等的,不必受她的气。”
“可妹妹从小就被教着要温和娴熟,到底学不来她那泼辣劲儿。”
秦素烟因为自己先前将程馨儿送进宫一事,而对她心中有愧,所以对她格外袒护,她道:“你是个大家闺秀,学那些做什么?你平日里就别理她,若是实在气不过,就来找姐姐,姐姐替你出气。”
“那真是谢谢姐姐了,若是宫里没姐姐帮衬,妹妹恐怕又是孤身一人了。”
秦素烟笑道:“没事,姐姐不是在吗?”
两人说着相视一笑,心中的距离更加亲密了。
蕊姬坐在一旁看着这两个人姐妹情深的,心中一阵恶寒,她移开了视线,往雍华殿的方向看去,心道:这姐姐也不知道怎么了,对皇后的妹妹这样好,都快超过我了。姐姐被蒙蔽了双眼,我可不行,我得想想办法……等一下,那个柳音倒是不错。
早膳过后,凌无绝下旨,让程馨儿搬回雍华殿,程馨儿在未央宫只得到了片刻的欢愉,便又要被锁进雍华殿这座华丽的牢笼了。
夜半时分,秦素烟只听窗外传来了一声声响,秦素烟是个习武之人,她一下子惊醒了过来,她循声望去,便见慕恒龙坐在桌边,点亮了一盏灯。
秦素烟并未坐起身,她撑起头看着慕恒龙,今日的他依旧穿了一身墨色的长袍,如瀑的长发松散地垂到腰间,他安静地在那里坐着,整个人散发出一股高贵冷清的气质。
秦素烟道:“今日我不是说过不必交换身份了吗?门主到这儿来,有何贵干啊?”
慕恒龙看向了秦素烟:“来看看你在这里混得怎么样了。”
“好得紧。”秦素烟伸了个懒腰,“门主请回吧。”
慕恒龙没有离开的意思,他站起身,往秦素烟走来,然后躺在了秦素烟身边:“我累了,能在你这里睡一会儿吗?”
秦素烟一下子坐起了身:“这样只怕不妥吧,万一被人发现了,我们俩都得完蛋!”
慕恒龙轻咳几声,身体成婴儿妆蜷缩了起来,他嘴里嚅嗫道:“就一夜。”
秦素烟见慕恒龙如此虚弱,便觉有些不妙,她坐在慕恒龙身边,却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气从他身上袭来。
秦素烟拽起了慕恒龙:“你给我起来,你到底怎么了?”
慕恒龙则支撑不住身体,顺势倒在了秦素烟的肩上:“我替你挡了一个劫。”
秦素烟听得一头雾水:“劫?什么意思?”
慕恒龙倒在秦素烟的肩上,则突然失去了意识,彻底昏了过去。
秦素烟如今也不好放任慕恒龙不管,她将慕恒龙在床上放置好,然后从柜子里多拿了几床被子给他盖上。
秦素烟看着床上躺着一个男人,自己也不好安心睡去了。
秦素烟坐在床上,颇有些伤脑筋地看着慕恒龙,她盘腿思索着:“这门主到底是得了什么病?这一直待着也不是什么办法呀。”
慕恒龙微微睁开了眼睛:“你若想我走,那就先躺下。”
秦素烟见慕恒龙还有些意识,便照做躺了下来。
慕恒龙缓缓转过身,用残存的力气将秦素烟搂在了自己的怀中,然后用被子将两个人一道包裹住。
秦素烟挣脱不开慕恒龙结实的臂膀,她被搂得这样的紧,紧得她可以感受到他微弱的心跳和他身上淡淡的气韵。
秦素烟锤了慕恒龙一下:“喂,这要是被人发现了,我们俩都得完蛋了。”
慕恒龙依旧紧紧地搂着秦素烟,喉头微动:“不会,睡吧。”
不知为何,慕恒龙身上总能给她带来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困倦袭上了她,她在慕恒龙怀中慢慢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第二日起床,阳光从窗边漏了进来,秦素烟慢慢睁开眼睛,便见身边再没有别人。慕恒龙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离开了,没有留下一丝他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