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一次大范围赈灾成功之后，秦素烟仍旧留在城内，名义上称为了彻底解决棘州灾情，实则是在暗中调查祁家势力。

两个月之后，一行人终于回到了沙泉洲，城内积雪已消，天气转暖，渐有草长莺飞，冬去春来之象。

一缕明烟在暖阁之中笔直地向上延伸着，然后在卷帘处消散，将馨香氤氲于整个昭阳殿内。秦素烟坐在榻上，正饶有兴致地翻着手中的经书。

因为赈灾有功，秦素烟已经被封为了毓泰郡王，论地位倒是高了冷疏桐一级。

酆羽端着云顶茶走了进来，放在了秦素烟面前，随后又看了一眼昭文殿，道：“公主，恕奴才多嘴，如今公主已经被封了郡王，在宫外还赐了独立府邸，公主为何还要留在宫里呢？”

秦素烟翻过了一页书，漫不经心道：“我觉得住在这里挺好的。”

酆羽不再说什么，只默默站在那里，却浑身不自在，似乎站在钉子上一般不安。

秦素烟将书放下，抬头看着酆羽道：“你这是怎么了？”

酆羽立刻打开了话闸子，上前一步：“公主，你难道都没有看到昭文殿和昭鸾殿整日都死气沉沉的吗？每次奴才路过，都见他们恶狠狠地盯着昭阳殿，那眼神好生吓人。公主虽向来与他们不和，却也没见到他们如此敌视，奴才真怕他们暗地里会伤害公主。”

“原来就为这事。”秦素烟将书又拿了起来，“我害死了祁永安，按照祁元君的性格，并不会这么简单地善罢甘休，这几日不知道在祁皇夫那里怎么闹呢。祁彦性格急躁，必会迁怒于我那两个兄妹，恐怕他们俩现在也不会好过，自然看我更加不顺眼了。”

“那公主不怕他们狗急跳墙，真的做出些对公主不利的事情？”

“现在还不至于。现下祁家不过死了一个祁永安罢了，据我所知，祁家庶女众多，祁元君大可再扶持一个女儿，从长计议。如今祁家也不过是烦闷一阵罢了，并不会掀起什么大波浪。”

秦素烟想了想，玩味一笑：“只不过，祁家恐怕没有这么多时间了。”

酆羽听了秦素烟的话，本已经安心下来，却又听秦素烟这番言论，便又心生疑惑：“公主，难道是说，现在就要将祁家扳倒？”

“还不到时候，莫急。”

两人正说着，凌寒墨抱着凌逍遥走了进来，坐在了秦素烟旁边。

酆羽识趣地退下，凌寒墨抱着沉睡中的凌逍遥，眼中皆是疼爱。孩子年幼，里三层外三层被裹得严严实实地，就像一个肉团子。

秦素烟伸出了手：“让我抱抱。”

凌寒墨将凌逍遥递过：“小心。”

秦素烟见长得粉粉嫩嫩的凌逍遥，心中欢喜，又瞅了瞅凌寒墨：“咱姑娘长大了，必定是个大美人。”

“自然。”凌寒墨说着，颇为自恋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秦素烟看了他一眼，随后不经意间将他的假胡子扯了下来：“明明是像我。”

凌寒墨吃痛，捂着脸叫了一声，待平复下来，便对凌逍遥说：“你以后可千万别像你娘一样，蛮横成性。”

“说什么呢？”秦素烟将孩子交给了酆羽，然后伸出手，就和凌寒墨打闹了起来。

两人正闹得开心，便听外头一个女官过来通传：“禀告公主殿下，信国公求见。”

秦素烟住了手，眨了眨眼睛，思索了一番，并未揣测出谈英现下来寻她的理由，朝凌寒墨投来询问的目光。

凌寒墨直觉感到此次来者不善，但顾及谈英权势极大，又与己方势力交好，便点了点头，示意通传。

秦素烟会意，站起了身，来到了外室：“传她进来。”

“是。”

谈英很快便走了进来，不过不寻常的是，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秦素烟定睛看去，原是谈叶。

谈英和谈叶朝秦素烟行了一礼：“参见毓泰郡王。”

秦素烟站起身，将两人扶起：“起来吧。”

“谢郡王。”

“你我之间不必拘礼，请上座。”

秦素烟在正位上坐下，面前是青玉案，谈英和谈叶就被安排坐在了秦素烟对面。

两人一坐下，秦素烟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脂粉香气传来，她朝谈叶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他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本就清秀的面容又特意着了浓妆，一眼看去，便也是一位顾盼生辉，冰肌玉骨的美男子。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秦素烟忍不住朝他多看了一会儿，便觉得背后被人捅了一下。

秦素烟朝凌寒墨翻了个白眼，随后移开了视线，看向了谈英：“信国公近来可好？”

“我自然还是老样子，人老了，也折腾不出什么了。”

“信国公膝下儿女众多，如今也该是享受天伦之乐的年纪，何苦做此愁容？”

谈英看了一眼谈叶：“实不相瞒，家中子女虽多，但皆未嫁娶。既为人母，自然是要为子女做打算的，若是婚事不决，我也寝食难安。”

谈英说着将谈叶推了出来：“特别是我这个儿子，他呀，自从见过了二公主一眼，便铁了心了，一定要嫁给公主。我本不愿意让公主难做，可是见他思念成疾，实在于心不忍。今日便丢了我这老皮，亲自上门，向公主求亲。”

秦素烟心下一跳，正有些发懵，谈叶便开始了对公主的深情表白：“公主殿下，不，郡王，我知道未出阁的男子不该如此主动，惹得公主笑话。可是我早已对公主情根深种，之前得知公主远在棘州苦寒之地，心中甚是但惊忧惧，向公主送去了无数书信。我知道，公主日理万机，无暇顾及于我。我不求多的，只求公主了解我的一片真心便好。”

秦素烟仔细回忆了一番，实在未曾记得有见过什么书信。

秦素烟回头看向了凌寒墨，凌寒墨看着天花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秦素烟见凌寒墨这个反应，心中也猜出了七八分，定是他把书信全部扔了。

秦素烟又看向了谈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勉强笑笑：“谈公子，你的心意我都知道，可是我已经有了夫君，还有了孩子，恐怕不能再纳夫了。”

“这是什么话。”谈英用看异类的眼神看着秦素烟，“在我们月兰国，哪个女人不是家中君夫成群的，像公主如此高贵的身份，想纳几个不得行？公主若是用这样的理由，我便只能觉得你是看不上我们家谈叶，想随意打发了我们便是。”

不得行，确实不得行。

秦素烟一个头两个大，忙解释道：“信国公不要误会，我没有这样的意思。”

谈叶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弱弱地问了一句：“公主殿下，你是不是不喜欢谈叶？”

“也不是。”秦素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又忙改口，“是是是。”

谈叶这下心如死灰，或许一下子觉得没了面子，便掩面跑了出去。

“这……”谈英见谈叶跑走，站起了身，无奈道，“既然公主不喜欢，我也不好强人所难。我就先告退了。”

谈英说完，急匆匆地离开了，喊着谈叶的名字，生怕他做什么傻事。

秦素烟揉了揉眉头，正要和凌寒墨商量，便听凌寒墨冷哼一声，抱着凌逍遥离开了。

酆羽则看热闹不嫌事大：“公主，你可要好好考量一下，这谈叶可是月兰国有名的美男子，有很多女子都心悦于他。如今信国公都已经自降身价，愿意将爱子以侧室的身份嫁给你，公主为何拒绝？”

秦素烟想了想凌寒墨那张会气到近乎扭曲的表情，不由浑身一抖，随后摆摆手：“不行，不行，绝对不可以。”

“那公主可想好了，谈家与公主向来交好，若是因为这件小事，闹得不和，可就得不偿失了。公主便收了谈叶，就当做是和谈家联姻的代价，又有何不可呢？”

秦素烟听到这一番推论，总觉得似曾相识。原是之前，她也是如此劝说凌寒墨收薛明鸢为后的。她认为用一段联姻稳固自己的权势，无疑是划算的。

秦素烟现在终于知道凌寒墨当时的感受了，心中顿生愧疚之情，倒也不再想谈叶之事，转而想着要怎么去哄凌寒墨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