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重，秦素烟感觉得到自己的披风越来越重。

秦素烟已经跟着马车上了山，这一路上一个人影都见不着，只有马车的马蹄声机械地回响在山间。

及到了半山腰处，马车突然停下，秦素烟一甩披风，躲到了一棵树之后。

只见马夫将轿撵锁住，然后拿出火种，将整座轿子点着，然后用脚一踢，踢下了小山坡。

凌玉的凄惨的嘶喊声从轿中传了出来，马夫朝山坡上啐了一口，便匆匆离开了。

秦素烟很清楚，凌玉快死了，不过现在凌玉对秦素烟来说还有用，她还不能死。

秦素烟跑到了山坡边，沿着石头滑了下去，所幸这个山坡并不是很深，很快，秦素烟便来到了着火的马车旁。

“救命啊！救命啊！”

秦素烟将被露水沾湿的披风包裹住自己，然后打开了轿撵的门，将凌玉从里面救了出来。

不得不说，薛明鸢选的这一辆轿撵耐火性真的不错，轿内已经火势大作了，然而轿外镀过金的木头，却经久不衰，完全没有破败的迹象。这分明就是要让凌玉在轿中活活烧死啊！

秦素烟拍掉了凌玉身上的火，然后又将马车的火给扑灭，免得将整片山烧了起来。

凌玉坐在一边，摸着自己的脸，大哭了起来：“我的脸！我的脸！”

秦素烟定睛一看，凌玉的半边脸已经被烧坏了，可怕的伤痕从脖颈处一直延伸到右眼的太阳穴处。

凌玉死死地拉住秦素烟：“你说，我现在是不是已经毁容了？是不是已经变得不漂亮了？”

秦素烟看着昔日细皮嫩肉的公主，变成了如此狰狞的模样，于心不忍。

她撇过脸：“你既已经捡回了命，便不要再追究那么多了。”

凌玉又歇斯底里地哭喊几声：“完了，我现在一定变得很丑很丑，连你都不愿意看我了！”

秦素烟捂住了凌玉的嘴：“小点声，你是想把那个马夫引来，重新杀你一回吗？”

凌玉已经彻底失了智，她咬了一口秦素烟的手，然后继续哭喊道：“让我这样的活着，还不如就让我死了算了。”

“不行。”秦素烟不顾手的疼痛，将凌玉死死地按住，“你的命是我给的，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死。”

“你以为你是谁？你是天上的神仙吗？可以左右我的命运！”

“你想想你现在的境遇，还需要神仙来左右你的命运吗？连一个马夫都可以要你的命，你在我面前谈什么自由！”

凌玉冷静了一点，盯着秦素烟抽噎了一会儿，然后又笑了起来：“你看到我现在这样，你一定很高兴吧？看着昔日的仇人，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你心里一定爽快极了吧。”

“我没有你那么肤浅。没错，我是恨你，但我从来不想杀了你。”

“为什么？”

秦素烟想起了上一世，凌衡死在自己手下的样子，是她杀死了凌玉唯一同父同母的哥哥，杀了她唯一的依靠。

凌玉之所以会无可救药地爱上云峥，也不过是因为云峥的性子和凌衡太像了，而她又太渴望兄长的爱了。

秦素烟思绪收了回来，看着眼前这个面容丑陋，衣衫破败的柔弱女子，她清楚，凌玉欠她的，已经还清了。

秦素烟擦去了凌玉左半边脸上的泪痕，又一次像一个姐姐一样关怀着她：“我们已经两清了。”

凌玉看着秦素烟清亮的眸子，那双眸子的眼底里全是信任和关爱，再没有了一丝算计，这让凌玉也有些困惑。

“我们，真的两清了吗？”

“真的。”秦素烟点了点头，“我保证，只要你不再起歹心，我护你下半辈子周全。”

凌玉又何曾甘心，可她又不得不接受这样的条件，一个毁了容的公主，一个被皇后不容的公主，一个无人庇佑的公主，她已经没有任何的资本与秦素烟斗了。

凌玉颓坐在了地上：“我累了，就按姐姐说的做吧。”

“你既叫我一声姐姐，我便护你。”秦素烟将凌玉背了起来，“附近有个小镇，我将你寄宿在一个农夫家中，你好好地活下去便是，其他的事情，我会为你打点周全。”

凌玉趴在秦素烟身上沉沉睡去，她这一生久居深宫，身不由己，早已习惯被人安排的生活，她不愿再去斗了，只想静静地过完剩下的半生。

朝阳从大山后面升了起来，清晨第一缕曙光打在了两个少女的身上，勤劳的农民已经开始耕作起来，婉转的鸟啼声萦绕在人们的耳边。

无论如何，生活依旧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