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烟从容地对上程青澜恶毒的眼神:“那真是麻烦皇后娘娘了。”
“教你,怎么能算是麻烦呢?”程青澜得意地一笑,然后又直起了身子,“本宫乏了,伺候本宫回宫吧。”
彩蝶听了,正要上前扶过程青澜,程青澜摇了摇头:“不用你,彩蝶,自有人来伺候。”
秦素烟会意,颔首扶过程青澜:“我来。”
程青澜将自己的身体全部倾在了秦素烟身上:“哎呀,本宫好累啊。”
秦素烟被程青澜这样靠着,走得有些吃力,她索性蹲了下来,将程青澜一把抱起:“既然娘娘累,索性就不要走路了,我抱你回去。”
程青澜明显是被吓到了:“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本宫下来。”
“娘娘莫要害怕,既然娘娘要我伺候,我自然要全心全意地待娘娘好。”秦素烟将程青澜在手里掂了掂,“娘娘,我的力道足,你不必害怕。”
秦素烟说完,走了起来。程青澜胆子小,忙用手环住了秦素烟的脖子,慌张之时,竟然忘了命令官兵们将南丰王府给砸了,嘴里只喊道:“你们还愣着干嘛,快来保护本宫!”
一片混乱之际,秦素烟抱着程青澜,径直走向了轿子,然后轻巧一跃,将程青澜抱进轿子,好生将她放下,坐在了她的身边,朝外喊道:“起驾!”
程青澜仍然心有余悸:“你怎么回事,谁让你抱了?万一摔着本宫怎么办?”
“皇后娘娘,你大可相信我。”
程青澜别过头:“本宫看到你就心烦,快点下去。”
正说着,马车剧烈地摇晃了一下,程青澜一下子没坐稳,正要往下摔去,秦素烟将程青澜拉起,紧紧地搂住她,将她护住。
剧烈的颠簸之后,车夫停了马,道歉道:“奴才该死,刚刚马儿不小心踩着钉子了,让皇后娘娘受惊了。”
程青澜推开了秦素烟:“真是不长眼,回去领罚。”
“是。”
秦素烟问道:“那这马还能走吗?”
那车夫下去检查了一番:“回王妃的话,应是不能走了。”
程青澜一听,立刻发了脾气:“那难道就让本宫白白等在这个街上不成?快给本宫找一匹马来,找不到就抢,反正本宫现在就要回去!那踩了钉子的马拖出去斩了!”
程青澜一发怒,所有仆从都跪了下来,那车夫诚惶诚恐地跪道:“娘娘恕罪,奴才这就去寻。”
“慢着。”秦素烟掀帘看看四周,“这个地方我熟,这里方圆几里都没有人家和商贾养马,若是车夫现在去寻,恐怕要费些时间,耽误了娘娘回宫。”
车夫略有些绝望:“那可如何是好呀!”
皇后用的马车与一般马车不同,架势气宇轩昂,非常气派,这样大的马车需要两匹高头大马来拉才行。秦素烟又抱着程青澜跳下了马车,然后解开了拴住两匹马的缰绳,自己骑上了那匹没有受伤的马。
秦素烟骑着踱到程青澜面前,伸出了手:“娘娘,我送你回去。”
程青澜还有些发怒:“谁让私自带本宫下来了?你的马本宫才不坐。”
秦素烟看了一眼常恒,常恒将程青澜举起:“娘娘,王妃一片好心,您就别推辞了。”
秦素烟立刻接住了程青澜,让她坐在自己前头,然后从后面环住她的细腰,手拉住了缰绳,脚轻轻踢了一下马肚子,带着程青澜慢慢往宫里走着。
程青澜被秦素烟抱在怀中,倒得了前所未有的安宁,但她还是嘴硬:“本宫一回去,就要重重地罚你。”
秦素烟无所谓道:“娘娘罚也好,不罚也罢,我都不在乎。我只希望娘娘不要再这般易怒发狂,这样对您的身体不好,于胎儿也无益。”
“与你何干?你现在只是本宫身边的一条狗,别以为你能和本宫一样平起平坐的。休要再来劝谏本宫。”
“那若我这条狗能哄得皇后娘娘开心,我这条狗当得也值得。”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还能图皇后娘娘什么呀,皇后娘娘到底活得太累,疑心太重,连接受别人的好都不愿意。”
“就你以前的所作所为,本宫怎么会相信你?”
“以前都是我做得不对,若是皇后娘娘愿意,就让我的下半辈子来弥补你,如何?”
程青澜听着秦素烟的这一番话,怎么听怎么别扭,但是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又格外地让她舒心,她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这样暖心的话了。
秦素烟上一世,与程青澜当了十余年的好友,对于她的性格,秦素烟比谁都清楚。程青澜自及笄之年,便被世人捧为了天凌国第一美人,从那时起,她的身边总围绕着各种达官贵人或者文人骚客,皆是朝她献殷勤的男人。
程青澜很享受男人的吹捧,她唯一的爱好就是听不同的男人在万花丛前,韶华灯下,亭台楼间对她说着情话,倾诉心中的爱慕,感受他人对她不求回报的宠爱。
秦素烟知道这样做有些冒险,而且令她自己都觉得有些恶心,但是为了能让她开心起来,她还是决定一试。
秦素烟将头搁在了程青澜的肩上,与她更加亲昵了起来:“你放心,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程青澜在秦素烟身上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不再反抗秦素烟了,安心地在马上坐好。程青澜看着前方,道:“你知道吗?本宫以前也和一个朋友一起骑马,她也是这样拥着我。”
秦素烟心下一跳,往昔与她的美好回忆涌上了心头,她沉吟了一会儿:“那她现在呢?”
“她死了。”
秦素烟像个没事人一样:“那真是可惜了。”
“虽然她死了,但是本宫还总是在夜半时分梦见她,本宫快被她弄疯了。本宫后悔,真的很后悔对她做了那样的事情。”
秦素烟垂眸看着程青澜,她从她的眼神里只看到了恐惧,却见不到一丝的懊悔。秦素烟道:“皇后娘娘不是在后悔自己以前做错的事,而是在害怕做了那样的事会不会给自己带来报应,对吗?”
程青澜一下被秦素烟说中了心事,但是她不愿当面承认下来:“你胡说。”
“我知道,娘娘在宫里的日子并不好过。我还在月兰国的时候,便听闻天凌国有一美人名曰青澜,我当时就想,那人一定是有天人之姿,配得上世间所有的美好。我现在见了,却觉得美人没有得到美人该有待遇的,实在有些替娘娘不值。”
程青澜听了秦素烟的话,也暗暗觉得自己委屈,但她还是道:“你懂什么,本宫是天凌国的皇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已经是本宫最好的结局了。”
“那请问,娘娘幸福吗?”
“当……当然幸福了,陛下很爱本宫,本宫还有了陛下的孩子。”
“娘娘不要再这样自欺欺人下去了,我如今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罪妇,你不必在我面前逞强。我知道,陛下待你一点也不好,而且陛下最爱的人不是你,是程馨儿。”
“住口!本宫没你说的这样不堪,本宫是陛下唯一的妻子,其他人都是妾,陛下给他们的都是小爱,给本宫的却是大爱。”
“什么大爱小爱的?皇后娘娘心里最渴望的,难道不就是陛下的那些给予别的女人的‘小爱’吗?”
程青澜觉得自己在秦素烟面前,没有一点秘密,她硬着脖子道:“本宫现在贵为国母,不在乎这种宠爱。”
秦素烟将程青澜抱得更紧了一些:“那若是有人愿意给你这样的宠爱呢?”
程青澜警惕地看着秦素烟:“你什么意思?”
秦素烟又放开了她,笑道:“跟娘娘开个玩笑罢了。”
秦素烟看了看前方的宫门,道:“娘娘,我们到了。”
秦素烟说完,跨步下了马,又伸出了手:“娘娘,请。”
程青澜小心地下了马,她记得小时候,秦素烟也是这样接着她下马的,顿时愧疚之情又涌上了心头。她一下地,便眉头紧蹙起来:“你以后别在本宫面前出现了。”
“那可不行,娘娘说了,我是娘娘身边的一条狗,既然是狗,怎么能离了主人呢?”
程青澜现在对秦素烟的心情很复杂,她觉得面前的这个她一直讨厌的南丰王妃,其实也有讨她喜欢的一面,甚至在她身上找到了故友的影子,她竟不经意间,将自己的小脾气撒在了秦素烟身上。她撇嘴道:“都说了,不要跟着本宫嘛。”
秦素烟勾过她的手臂:“可我就是缠上你了。”
秦素烟勾着程青澜,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宫中,宫里的人见了,皆以为皇后和南丰王妃重归于好,也不敢再看轻秦素烟的身份了。
程青澜由着秦素烟搂着走回到了正坤宫中,秦素烟一进去,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将程青澜伺候得妥当,然后问彩蝶道:“是不是该到时候吃安胎药了?”
彩蝶道:“是时辰了,奴才这就拿药过来。”
程青澜见秦素烟这样殷勤,大有要给自己喂药的架势,忙道:“不劳你费心了,常恒,将西屋收拾出来,让王妃住着。”
“是。”
秦素烟认真地跟程青澜嘱咐道:“那我走了,娘娘可千万要好好吃安胎药。”
“本宫当然知道。”程青澜受不住秦素烟这样的热情,将手绢一挥,“你快走吧。”
“是。”
秦素烟献完殷勤,便跟着常恒去了西屋。常恒先安排了人去打扫西屋,然后自己和秦素烟站在西屋门口:“王妃,你这又是唱的是哪一出?你莫不是真的看上了女人吧?”
“你懂什么?这独守空闺的女人有多寂寞,只有女人才懂。”秦素烟话说一半,却不说破,“明日,你去寻些公子哥穿的衣服,挑几件合身的,给我送来。”
“王妃,你这又是想做什么?”
“明日你不就知道了。”秦素烟不想再说下去,又换了一个话题,“最近,你和馨儿如何?”
“别提了,狗皇帝最近好像发现了什么,根本不让奴才见她,奴才这心里真是痒得慌。”
“那你可得小心些,你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家主子把馨儿给害了。”
“奴才又何尝没有顾虑过,但是奴才想着,奴才日日跟在她身边,也好防着点她。”
“世事无常,人心难测,她若真是有心,你是防不胜防的。”
“那王妃的意思是……”
“自是希望你能全心全意帮我,毕竟这个女人绝非善类,而馨儿又是如今和她有直接利益冲突的,她很难不恨。所以,若是想保你的馨儿高枕无忧,除掉她是最好的方法。”
“王妃说的有理。”常恒仔细地想了想秦素烟的提议,“奴才会尽量帮助你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事成之后我定能成全你和馨儿。”
“王妃说笑了,你不过只是扳倒皇后罢了,怎么能成全掉了那么多?”
秦素烟意味深长地一笑:“你当我进宫就只是为皇后一人而来?”
常恒一惊:“难道,你还要对狗皇帝下手?”
“没错。”秦素烟示意常恒低下头,在常恒耳边道,“未央宫那位已经殁了的丽妃娘娘,她的房间里有一瓶毒药,在床底下第三格地板里。记得,你拿到手之后,要在狗皇帝的饭食里连续下七七四十九日的毒药,之后他自然会暴毙。”
常恒的心剧烈地跳动了起来,杀死凌无绝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他没想到这件事,居然那么快就可行了!
常恒想了想,又觉得有些不妥:“几月前,那丽妃娘娘执意要给馨儿转命,没想到自己却因此而死。不过说来奇怪,她的尸首在未央宫停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失踪了,狗皇帝觉得离奇,便将未央宫给封了,连着锦兰夫人也被搬了出来。奴才该怎么进入未央宫取毒药呢?”
“这你不用担心,我自会有办法。”
西屋已经被收拾得差不多了,一个宫女朝秦素烟行了一礼:“娘娘,里面可以住着了,奴才告退。”
“知道了。”
秦素烟走进西屋一看,里面陈设十分简陋,像是给下人住的,不像是王妃该有的住处。秦素烟用手指抹了抹柱子:“嗯,还算干净。”
常恒跟在后头道:“王妃,这地方你可住的习惯?”
“自然习惯。”秦素烟身子往后一倒,在床上躺了下来,“再说了,我在这不会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