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霆深把人扛回了房间，拨通了唐振北的电话。

“马上过来！”

唐振北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但也能猜到又是许枝。

他半点不敢耽搁，按照许霆深给的地址，立即赶了过去。

看着床上似在噩梦里的女人，唐振北沉默了很久，他在心里说了一声“对不起”，才拿了吊瓶，替许枝输液。

许霆深坐在楼下客厅里的沙发上，一支烟接一支烟的抽着。

听到声音，他将指尖的烟摁灭在了烟灰缸里。

“她怎么样？”

“你是想要听实话，还是谎言？”

许霆深眉骨微抽。

“老三，是不是连你也要跟我作对？”

“不敢。”

唐振北道：“如果你要听实话，她的身体很虚弱，你真想折磨死她，一点不难，按目前的情况看，她也没几年好活，最多三年，三年之后，她就能替苏婉清一命抵一命。”

“你在威胁我？！”

“我是医生，我不会拿病人的情况开玩笑！”

唐振北痛道：“你知不知道她身体有多差？她在牢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不，先不说她是怎么从牢里熬过来的！”

“就说前天！”

唐振北拔高了声音道：“许霆深！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想让她死，多得是方法，何必用那种绑架虐杀的手段？我真是快不认识你！你到底还是不是我们打小一块儿长大的许霆深？”

“什么绑架虐杀？”

许霆深怒道：“你给我说清楚！”

唐振北看他好像真的不知情的样子，不禁犹豫着说道：“枝枝前天在你市区公寓附近被人绑架，幸亏陆骁过去找你，瞧见了，紧追过去。”

“否则，枝枝已经被那些人溺死在臭水沟里！”

许霆深眉骨间溢出戾气：“你怀疑是我安排的？”

他压着胸腔吐出一口气：“我要她死，何必自己动手！脏了婉清轮回的路！”

唐振北简直不敢相信。

他真的是疯了！因为一个苏婉清疯魔了！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唐振北拿了药箱，起身要走。

他想了想，还是停了下来。

不为别的，他只想再替许枝争取一点生机。

赌一赌，许霆深多少还是会顾及兄妹相处的那十几年。

“不管你听不听得进去，身为医生，诚实告知病人的情况是我的职责。”

“因为这次的事，枝枝的肺部受到严重损害，而与此同时，我发现她的五脏六腑都有不同程度的中毒情况。”

“检查来看，应该是慢性毒药，而中毒时间，和她进牢之后的时间相吻合。”

所以，他刚刚才会说，假如想要许枝死，并不难。

许霆深不敢相信，愤怒道：“是谁？”

唐振北笑道：“是谁还重要吗？她会入狱，是因为你，而她在狱中被人下毒，如果不是因为你的默许，会有人敢这么做吗？”

许霆深无言以对，的确，她入狱之后，他刻意断了一切外界可能给她的庇护。

他动用能力，令陆骁去了疆城，而唐振北回不来，也有他的原因。

他要让许枝从尝尝求天不应，求地不灵的痛苦。

他要让她知道，苏婉清死之前的绝望。

而现在，当他得知，她在狱中被人下毒，许霆深的心绪无法平静。

他烦躁的在沙发上坐下来，再度点燃了一支烟，却并没有再抽一口。

修长的指节夹着那一卷火星，长长的一串烟灰掉落下来。

许霆深眉间蓦的跳了一下，他将烟蒂碾灭，拿起手机：“把人送过来，是，马上。”

许枝又做噩梦了。

可是这一次的梦境有些奇怪，清晰，又模糊。

像是她曾经经历过的，却又像是她臆想出来的。

她看到苏婉清站在海边别墅的楼梯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她看到苏婉清那张总是温婉和气的脸上露出鄙夷跟嫌恶，阴着声音说：是我在许霆深的酒里下了药，对，我故意的，我不在乎他和谁睡过，只要他最后的女人是我。

而你，你该感谢我，即便你和他睡了，他也不可能要你。

因为在他眼里，你和外面的鸡没什么区别。

不，你还不如卖春的，至少他会付费，而你，连避孕药都得自己准备。

她看到苏婉清一步一步走过来，冰凉的指尖捏着她的下巴，忽喝一声：打！给我往死里打！

许枝疼得厉害，如在烈狱中一般。

有人抓着她的头发往墙上撞，她陡的惊醒，对上床边一双担忧、水汪汪的圆眼睛。

“妈妈！”

床边的小人蹦起来，高声喊着，往床上爬。

许枝的脖子被抱住了，小女儿柔软温香充斥在她鼻端，将她冰冷的身体也捂暖了。

许枝惊愕的望着眼前的小姑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做梦，还是清醒着。

她嗓子哑得厉害，稍微一动，就像火烧一样。

她竭尽全力的呼喊：“九九？”

九九抱着她的脖子，乖乖的喊：“妈妈。”

许枝登时就哭了出来，压抑着，哑着嗓音，一声一声，抱着女儿哭。

眼泪落在九九的小手上，小姑娘眼眶红红的，带着鼻腔，乖乖的说：“妈妈你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九九陪着妈妈。”

许枝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却又不愿让女儿伤心难过，她不断的拿手往自己的脸上抹，也不管脸上有没有伤，她这么用力，会不会令伤口再度迸裂开来。

她哑着嗓音问：“谁送你来的？”

“爸爸。”

许枝怔住。

九九把小手塞到许枝的手掌心里，小声忐忑的喊她：“妈妈。”

许枝压着心头的痛，她能怎么办？九九身体里流着许霆深的血，她再怎么不愿承认，那也是九九的亲生父亲。

孩子想要父亲。

即便她再痛，再想跟那个人斩断所有关联，她能怎么办？

“妈妈你不高兴了吗？”

许枝抑着酸涩苦痛，她轻轻握了下九九的小手：“他对你好吗？”

九九是个敏感的孩子，她看出来许枝难过了。

“妈妈，他是我爸爸，这一点没法改变。”

“可是，只要妈妈一天不原谅他，九九就站在妈妈这边！九九永远都跟妈妈一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