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爷子心里不好受,尚毓秀同样悲伤难抑,因为当初顾承烈正是遇到了插足婚姻的小四,在她怀孕的时候出轨的。
她心里最恨的,就是顾承烈那个男人,是他,给了她无尽的希望,转头却又狠狠地将她推进人生无尽的深渊里。
因为恨,她这么多年来没少说顾承烈的坏话,时不时地在顾老爷子的面前,由别的事情,间接提起顾承烈的恶劣行为,就是怕顾老爷子心软把顾承烈给找回来。
到那个时候,顾承烈再把小四小五什么的带回来,甚至是其他的私生子,她说不定就得被赶出顾家。
她兢兢业业,隐忍了大半辈子,在老宅这里侍候老爷子,只是为了得到自己的东西,而不是为了给别人做嫁衣的。
即使老爷子现在都没有什么变化,可谁也难说他事后想起念念今天说的话,觉得有道理,下定决心去找顾承烈。
那样的话,她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她绝不允许!
尚毓秀心如磐石,却是哽咽着道:“爸爸,都是我的错,若是我当年能够留住承烈,他也不会离开您和这两个孩子。”
“是我没有用。”她满脸痛苦,“难怪现在烬言对我这个妈妈一点都不放在眼里,我自己连自己的老公都看不住,凭什么得到别人的尊重。”
“孩子们怨我是应该的,无论如何,我都不应该在烬言生母出轨的时候,去安慰承烈,和承烈在一起。”
话音的尾音未落完,尚毓秀已经忍不住了,掩面哭着跑出餐厅。
尚毓秀的算盘打得是啪啪直响。
顾烬言不认她这继母是事实,她自诩为顾烬言的“妈妈”,一定会让顾烬言心生反感,甚至是反驳她,所以她一口气说完离开,也免得最后失了面子。
最重要的是,她在最后成功地为自己扳回了一城,明确地告诉大家:就算当初她有错,可责任更大的人,是顾承烈和顾烬言那个“出轨”的生母。
相较起他们,她尚毓秀,这个在顾家守了大半辈子活寡的人,也是受害者!
顾煜臣和沈洛诗见尚毓秀跑离餐厅,夫妻俩人也没有再说什么,快步追了出去。
餐厅里,只留下老爷子、顾烬言、惜墨以及念念四人,再对比桌面上几乎都没有动过的饭菜,很是寂寥。
念念有点不安,那个奶奶好像哭着离开了。
虽然她不喜欢他,但没有关系,大家都说他可爱,喜欢他的人多着呢,也不差这一两个。
可是,那个奶奶好像是因为听了他的话就哭了……
念念蜷缩着手指,回头看着惜墨,脸上带着显而易见地无措和疑惑:“妈咪,我又说错什么话了吗?”
一个“又”字,道尽了今天晚餐的不正常,以及念念心底的不安。
惜墨很是心疼,摸了摸念念的脑袋,以示安慰:
“没有。宽容和原谅,是一种美德,如果爷爷知道我们原谅他了,说不定就回来了。”
这话是对念念说的,告诉念念,他没有错,让他保持着这样的是非观,其实也是对老爷子说的。
顾家的人都知道,老爷子恨儿子,却也是恨铁不成钢,当初他一手拉扯上顾承烈,在唯一的儿子身上抱了多大的希望,到最后就有多少倍的失望。
看着如此善解人意的念念和惜墨,顾老爷子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关于顾承烈当初牙牙学语的回忆,一下子涌回脑海里。
那种悲痛,再一次撕扯着他的内心。
那是他的儿啊,当初他没有想到,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儿子,居然道德败坏到那种地步,气急败坏,又觉得丢脸,话就重了。
什么断绝父子关系,剥夺继承权的威胁之言,一股脑说了出口,那才是导致顾承烈负气离开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如今想想,如果老爷子自己不说这样的话,顾承烈也许不会走。
老爷子老了,没有哪个老人不希望在有生之年再聚天伦。
若是儿子顾承烈能够回来,老爷子这么多年的牵挂和怨恨,一定会一扫而空。对妻子的内疚,也能减少几分了。
即使不能父慈子孝,至少也能在他有生之年,多看两眼儿子,等以后下了黄泉,见了发妻,起码能有个交代……
单单是想到那种画面,顾老爷子心里都升起一种期待,可是很快,这种期待就被他自己用一盆冷水给浇得一干二净了。
如今的他,愿意宽容和原谅又怎样,依然不可能,是他亲口说断绝父子关系,顾承烈永远都不可能回来。
他的儿子,处处留情,这一点都不像他,可是那融入到骨子里的执拗和倔强,却是像极了他。
那时的他说断绝关系,说得如此绝情,甚至把顾承烈贬到了泥土里,以顾承烈那自尊心极强的性子,是不可能回来的。
不可能……
顾老爷子忽然觉得很无力,坐在轮椅上的脊背,似乎都被压弯了不少,他看向顾烬言:
“今天本来是想要惜墨和念念回来吃个团圆饭,却没想到事情闹成这样。我累了,你们回去吧。”
惜墨很不安,看向顾烬言,不知道该不该这个时候走。
顾烬言注意到惜墨的目光,明白她的意思,心里暗叹一声,真是个傻丫头,总想顾及别人的感受。
他看向老爷子,纵然出口的话语依旧一针见血,但语气明显没有之前的针锋相对:
“爷爷想一家人团圆,并不难。不过一家人的概念,对于我们来说还是不同的。”
老爷子心里的一家人,就是名义上是一家人,包括了尚毓秀母子和沈洛诗。
可是对于顾烬言来说,真正的一家人,就是爷爷和他们三口而已。
如果真的是一家人,怎么会勾心斗角,刀光剑影,连他们回家吃顿饭,都要闹得人人不得安生才高兴?
顾老爷子一噎,目光定定地看着顾烬言,到最后终于还是无力地动了动手指,心下感叹,他到底是老了啊,连家庭聚餐这样的场面,都镇不住了。
见老爷子神情萎顿了些,顾烬言知道,对今天的事情,他心里也是有数的,于是也就不怕说得更明白一点。
“爷爷,尚毓秀母子是什么样的人,沈洛诗又是什么样的人,现在爷爷心里比谁都清楚了吧。”
“您把这些人放在这个家里,甚至放在集团里制衡我,真是想一家团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