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爷子没有想到,自己都犯了病,顾烬言还能够把他丢下,转身就走。
积蓄的火气一下子到达了顶点,老爷子冲着顾烬言的背影痛斥起来:“顾烬言,说你不孝,你还真的不孝,六亲不认!”
顾老爷子觉得自己的心脏里,有一个搅拌机在不停地旋转着,搅得他痛苦难堪。
这就是他一手培养大的继承人啊,当真把无情无义,诠释到极致。
顾老爷子脸色变得更难看,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惜墨听着身后异样的呼吸声,眼眶一涩,停住脚步,挣开顾烬言的手,而这时,念念也同样挣开了爹地的手。
母子两人同时转身,又默契地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不忍,两人快步上前。
惜墨回到老爷子的身边,从老管家的手里接过药,而念念则是爬上老爷子的腿,伏在老爷子的胸口,温柔地给老爷子抚着胸口,奶声奶气地道:
“曾祖父不要生气,念念给您呼呼,痛痛就会飞走啦。”
他一边说着,一边做着抓住病痛的尾巴,然后使劲扔远的动作,萌态十足。
惜墨见儿子这么给力,也劝说道:“爷爷,您还是先把药吃了吧,身体最重要。”
她没有为顾烬言辩解。
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让老爷子注意身体,而不是辩解,说再多,其实都是痛和泪,稍一不小心就会引起老爷子的不适,何必呢。
顾老爷子见酷似顾烬言的念念趴在自己的胸口,稚嫩的小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耐和抗拒。
那一句句“不要生气哦”的话语不停重复,却好像有着魔力,让他奇迹般地觉得,胸口的义愤不平,都顺畅和谐下来,甚至连毛孔间都隐隐透着一丝舒适。
真像啊……
顾老爷子眼里划过一丝怀念,这时的念念,让他仿佛看见了顾烬言小时候的样子,还没有今时今日的冷酷无情,有的只是萌态可掬,总会逗得他这个爷爷的开怀大笑,也给了他一定的安慰。
他抬头看向惜墨,心中感叹连连,他记得,就连惜墨,刚到这个家的时候,也是不怕他的,总会爬上他的腿,轻易地让他笑出声来。
顾老爷子的情绪明显好转一些,可这些变化,尚毓秀都看在眼里。
这种风雨摇曳、结局未定的情况下,她当然希望老爷子能够撑得久一点,如果有老爷子的支持,对顾煜臣来说,肯定是事半功倍。
能够走捷径,能够更快更稳地让顾煜臣出人头地,得到他们该得到的,她也不愿意花费那个大心思。
只是,顾老爷子分明是因为喜欢念念才会这样。
今日能够因为念念,轻而易举地平和情绪,那明日是不是可以为了念念,对顾烬言的一切不孝行为,予以原谅和不计较?
尚毓秀越想越觉得那个可能性很大,看向念念时,觉得这孩子实在扎眼得很。
酷似顾烬言幼时样子的念念,能够轻易地勾起老爷子的疼爱,让老爷子对顾烬言的过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计较。
尚毓秀可不能让事情这么发展下去!
她脑筋一动,保养得宜的脸上,挂满担忧,惊慌地道:“念念,快从你曾祖父的身上下来,他这是心脏病,你这样压在他的胸口,他会喘不过气的!”
一方面,她有点着急,另一方面,也是有意而为之,所以她的声音大了点,吓得念念一哆嗦。
念念本意想着,是让曾祖父舒服点,不要再生气,却没有想到会被骂。
而且他敏锐地感觉到,这个面慈的“奶奶”,根本就不像表面那样喜欢他,甚至眼睛里对他还有着敌意。
要知道念念还从来没有被人讨厌过,心里一委屈,顿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不是故意的,哇……”
今天到顾家老宅来,惜墨就一直担心着念念会因为上次的事情,对老爷子心有芥蒂,哭鼻子什么的。
可念念一直都表现得很好,连她这个当妈妈的都自愧不如。
现在乍一听到念念的哭声,惜墨觉得脑袋里都炸开了个花,不是因为担心老爷子不喜念念,而是因为念念的哭声而心疼心碎。
她的儿子,也不过两岁多点,平日里也是很开朗,可来了老宅后,她分明感觉到他不敢舒展开的……
惜墨心疼不已,急忙从老爷子的身上把念念抱了下来。
念念脚刚沾住地,直接哭着奔到顾烬言的身边,紧紧地抱着顾烬言的大腿,泪水瞬间浸湿顾烬言的西裤:“爹地,念念不是故意的……”
从得知念念这个儿子的存在后,顾烬言就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给念念玩耍,想着补偿他这个当父亲的,丢失的两三年时光。
要知道,念念在他们的面前,可从来都是活宝,别说这样委屈的大哭了,就是掉颗金豆豆,也是很少的事情。
见念念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顾烬言就觉得有一把刀在狠狠地剜着自己的心脏。
从来到老宅后,一直隐忍着不发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克制不住,爆发开来,他一把抱起念念,安抚性地拍着念念的背部,看向尚毓秀的目光里,像是积攒着一个大火球。
顾烬言勃然大怒:“你算什么东西?当着我的面就这样教训我的儿子!别人叫你一声太太,你就真把自己当太太了?”
他从来都不承认尚毓秀是顾家的太太,一个趁着别人婚姻期间插足的小三,有什么资格当他顾烬言的妈?
尚毓秀也没有想到念念说哭就哭,心里埋怨不已,被顾烬言这么一训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完全挂不住。
顾不得去看老爷子这会的脸色,她急忙解释道:“我没有发脾气的意思,只是担心你爷爷……”
刚才声音大,会吓到孩子已经成了一个事实,她也识趣地没有否认,而是理性地解释,尽量为自己洗脱“罪名”。
至此至终,尚毓秀都不敢提一句关于身份这个话题。
只是,她的委曲求全并没有让顾烬言的神色好转。
顾烬言从来都是冷静的人,只是今天尚毓秀他们惹得实在太过火了,他冷嗤表示不屑:
“担心爷爷就可以对我的儿子发脾气?今天为什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把爷爷气成这样,你们这些人难道不是最清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