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沾叹了一口气，“多谢皇上。”然后才接过茶，凑到自己的唇边。

拓跋宏上前扶着他稍稍起身，好让他喝茶喝得容易一些。

江沾心中感叹，自己何德何能，竟然遇上拓跋宏这样的君王？宛若下人一般倒茶给他不说，还如此伺候他喝茶。

拓跋宏见他已经喝完，将杯子拿过，“可还要？”

“不必，多谢皇上。”江沾抬起无力的两手，硬是行礼。

拓跋宏看他诸多规矩，不语，起身将茶杯放回到桌子上。

“如此深夜，皇上还来见臣，臣无以回报，惟愿日后能为皇上多分忧。”江沾再道。

“嗯。”拓跋宏过来，扶着他起身，然后让他靠坐在床头，还给他枕头垫了后背。

但见他似是畏寒，便将江沾原本盖着的被子给他拉高一点。

“臣而今畏寒。”江沾担心自己会有什么传染病，“身上关节极为疼痛难忍，皮疹有瘀点，皇上远离臣一些。”

“朕不是来听你叨叨，你快点好起来，就是对朕的忠心，懂了没？”拓跋宏不耐烦道，他就烦江沾这样拒人千里的样子。

“朕瞧着你这番模样，恨不得将那些太医全都杀了！”

“思远怎么就成了这般颓废模样？与那七十老叟何异？”拓跋宏拂袖，脸上都是不满。

“呵！”江沾听着倒是笑了。

“你还有心情笑，朕也算是服了你！”拓跋宏冷哼，板着脸不语。

“臣会好起来的。”江沾低声道。

拓跋宏点了下头，然后看他，进入正题，“司徒公不善带兵，朕悔不该听你的话，若是换其他用兵之人，也不至于祸事连连。”

江沾思忖，抬手行礼请命，“而今也不晚，臣请带兵，攻打柔然。”

“你！”拓跋宏看着他二话不说就请命，差点气炸。

“思远啊思远，你觉得你有几条命能折腾？”拓跋宏见他病恹恹样子，更多怒气都往心里压。

江沾放下自己的手，小半晌，那薄唇一扁，倒有几分别扭，“一条。”

“朕还以为你是九条命的猫呢！”拓跋宏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你关心国事不假，体恤百姓水深火热也不假，但，也得先照顾自己。朕可不想来春策马扬鞭之时没了思远伴在身边。”

江沾一时间哑口无言。

拓跋宏看着江沾，眼神一沉，“思政如何？”

江沾抬头看他，道，“侍中少年多才，逐露锋芒，可用，可重用，可多用。”江沾接连说三个不同程度的“用”字，可见他也是极为推崇冯诞。

“确实，朕早些时候也已经瞧出来，但，朕若是用了他，冯家势力就会比以前更甚，如此，朕怕各方势力不得牵制，会滋生祸患。”

拓跋宏掌控朝政，善用鼎立牵制各方势力，最后集权中央，掌控皇权。

因此，他的后宫中，有李长华，郑充华，也有冯妙莲，高照容，虽然偏爱冯妙莲，但，对她的兄长冯诞有亲近但不像是江沾这般亲密，对高照容看似宠爱，但，对高肇又时远时近，做到伸缩有度，他们又不能捕捉天子性情。

冯太后把握朝政太久，不久前才慢慢地将权力交由拓跋宏，也正因为如此，拓跋宏才更加小心冯诞等人。

但拓跋宏也很清楚，冯诞是个人才，而且比高肇更能信任。

因此，他原定是先慢慢磨冯诞，等到冯太后彻底不问事之后，慢慢再重用冯诞。

现在，江沾病重如此，拓跋宏得重新考虑用人方案。

江沾听着他说，知道他心中的忧虑，道，“侍中心中心系冯家，妹妹又嫁与皇上，皇上何须担忧太多？”

确实，冯诞极为宠爱自己的妹妹，更是与冯妙莲情谊深重，再加上乐安长公主在侧，冯诞此人可用。

“说到率兵打仗，朕觉得思政欠缺火候，而能辅佐朝政。”拓跋宏想了下，“朕决定了，朕亲自出征。”

“皇上！”江沾听着几乎激动得跳起来，“咳咳！咳咳！”他一激动，忙咳嗽起来，又赶紧拿一边的布捂着自己的嘴。

拓跋宏看着他原本一张惨白的脸硬是被他咳嗽咳得涨红，朝着外面喊，“太医，速来！”

“不必，不必。”江沾忙摆手阻止，事情还没完，如果喊来太医，就很快打断，打断之后就没法子阻止拓跋宏了。

拓跋宏看着他，紧皱眉头，“思远莫要激动。”

江沾咳嗽之后，拿着布擦了擦嘴，然后捂着那布收入自己的袖中，不让拓跋宏看到咳出的血。

拓跋宏神色都是忧虑，不知如何才能减轻他的痛苦。

“皇上莫要担心，臣的身子好得很。”江沾强撑着精神，看着拓跋宏，“皇上真的要亲征？”

“嗯，朕意已决。”拓跋宏点头。

“那右昭仪呢？她在行宫中候着，很快就、就会……”江沾没有将生孩子的话说出来，他看着拓跋宏，“若是皇上亲征，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如果发生点什么，何人能保护她？”

江沾用恳请的眼神看着他。

“你就替朕保护她。”拓跋宏说道，“你是朕最信任的人，朕将她交给你，朕最放心不过了。”

江沾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为好，他摇头，“不是，不是……”

“你快点好起来，朕还需要你的帮忙。”拓跋宏已经下了决定，“朕亲征之后，朝廷由你主持，朕会让侍中和尚书仆射等配合你，若右昭仪有事，你以朕的名义，保护她。”

“这，可是右昭仪更希望皇上能够伴随她左右。”江沾道，“臣当真可以挂帅。”

“不必。”拓跋宏道，“朕也想瞧瞧司徒公怎么给朕解释。”

江沾眉头皱了皱，高肇这人，看似无害，但实则城府极深，恐怕即使皇上亲征去到，高肇也能使计逃脱罪责。

皇上宅心仁厚，届时定会被高肇所为打动。

江沾再次请求，“臣当真能前往。”

“思远好好休息，不然，朕不放心。”拓跋宏轻轻拍着江沾的肩膀，“朕在出征前，会先到行宫探望探望右昭仪。”

江沾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无法劝阻拓跋宏所做的决定。

也许高肇就是命不该绝吧！而且，高肇如果倒下，他背后高家势力覆灭，较之郑、李等人怕是嚣张起来。

“思远好好养病。”拓跋宏轻轻拍了一下他的锦被。

他说着起身，离开。

“恭送皇上。”江沾拱手。

不一会儿，太医和管家、江乔氏也来了。

“对了夫人。”江沾看着江乔氏，喊道。

江乔氏看着他，柔情万分，来到他的床榻前，牵上他的手，“夫君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