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华宫。

今日的延华宫，与往昔相比倒是格外的热闹，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大抵也不过如此吧。

轻手轻脚的为慕容妙月除去那一头的金钗簪子步摇珠花，将一头如瀑布般乌黑透亮的秀发放下，用带有檀香味道的木梳打理好。

浅夏手中动作不减反增，唇角荡漾着一抹笑意，柔声道:“还是咱们娘娘有能耐，略施小计，就除去了一个对手。”

慕容妙月勾起唇角，无声的笑了，左右晃了晃脑袋，只觉得身轻如燕，瞧着镜中端庄秀丽的容颜，很是满意。

“这不过是一次巧合罢了，因为这个，本宫倒是失去了一个好棋子，真让人痛心。”

闻言，浅夏微微抿唇，替慕容妙月褪下繁重的衣衫，道:“索性是把娴妃这颗毒瘤除掉了，娘娘也可放心了。”

放心？慕容妙月冷笑一声，眉眼间却充满了森然冷意，道:“那也算是除掉？她如今是嫔位，不过是打回原形罢了，算不得什么除掉。而且与你所言正好相反，本宫日后才是要打起万二分的精神，提防不知何处使来的暗箭。”

却是这样，浅夏微微颔首，算是知晓了，咬着嘴唇，好似有些疑惑似得，最终还是轻轻问道:“娘娘是说谁？”

慕容妙月手中动作顿了顿，面色有些不虞，抬眼去瞧浅夏，眸中皆是不满。

“你原也是个聪慧的，怎地如今竟变得这般蠢笨？”

突然被说道，浅夏有些委屈，大眼睛眨了三眨，忙跪下请罪。

“奴婢蠢笨，娘娘天资聪颖，智慧过人，奴婢不懂的地方，娘娘自然是清楚的，奴婢唯娘娘马首是瞻。”

闻言，慕容妙月这才回过神来，将手中的木梳放下，余一手的檀香香味，将手环绕到脑后，轻轻捋着发丝，神情高傲，道:“虽是蠢笨的，到底这小嘴儿甜，会说话，难怪本宫当年看中你，着你在身旁伺候。”

将两只手放在冰冷的地上，刚一接触到地面，浅夏心中一抖，又狠了狠心，一头磕在地上，额头与地面相触，朗声道:“奴婢能够伺候娘娘，也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奴婢整日里诚惶诚恐，唯恐伺候的娘娘不满意。”

见她如此，慕容妙月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微微努了努嘴，道:“起身吧，这大半夜，你如此大声，实在不成体统。”

闻言，知道慕容妙月的不满已经褪去，浅夏浑身力气卸去，微微张口，松了一口气。

起身，着一身**，缓步行至床榻旁，任凭浅夏为她点上一炉子檀香，香气袭人，瞬间便充斥着整个延华宫，闭目微吸了一口气，勾起唇角，道:“这香味还是那么浓郁，让人欲罢不能。”

浅夏笑了笑，又特意将香炉推近慕容妙月，道:“这香味一直是娘娘喜欢的，奴婢今日才去内务府领了来，这量，可足着呢。”

闻言，慕容妙月微微颔首，夸赞道:“你也真真是有心了。本宫记得啊，当年本宫和秦秋月争宠，也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呢，皇上斥责了秦秋月，说她不适合浓郁的香味，反而本宫才是后宫最适合用檀香的女子，足足赏了本宫好大一块儿檀香，本宫不知有多欢喜呢。”

掐着帕子轻笑一声，浅夏道:“娘娘自然是后宫最适合用檀香的女子了，娘娘华贵大方，又是兴平侯府从小花了心思教养出来的名门贵女，她秦秋月是个什么身份，不过一野丫头罢了，哪能同娘娘争宠呢？浑身都是一股子乡下丫头的气味，自然驾驭不了这典雅高贵的檀香了。”

闻言，慕容妙月微微颔首，对浅夏这番言语显然十分受用，可却又好似想到了什么，面上那丝笑意也便不见了，略有些惆怅，道:“时过境迁，如今那乡下丫头已经养成了，都能同本宫争宠了。皇上自然觉得清奇，倒是本宫，却不那么得皇上宠爱了。”

一成不变，自然是会让人厌烦的。慕容妙月又怎么不懂这个道理？可却因着从小的教养，一味地端着架子，不肯纡尊降贵，自然更加不得盛宠了。

而从小跟在她身旁伺候的浅夏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闭着眼睛略微思索片刻，才道:“皇上那是图一时新鲜罢了，受着皇家正统礼仪教诲长大的，等皇上猎奇完了，迟早会觉得那秦秋月浑身上下粗鄙之气，而娘娘却一直都是这般华贵大方，贵气逼人，皇上自然会更加欢喜娘娘的。”

闻言，慕容妙月微微一笑，心中十分雀跃。正如浅夏所言，她也是这般考虑的，才任凭皇上日夜流连忘返于秦秋月处。如今皇上可也该是厌烦了那人，否则皇上又如何会开始疼宠了她呢？说到底，也的确就是这个理儿。

摸了摸柔顺的一头乌黑秀发，慕容妙月在明黄色镜面上仔细端详着自己的面容，依旧是如往昔般模样，是个俊俏的。

浅夏惯会眼珠子派上用场的，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儿了，轻笑一声，道:“娘娘端庄秀丽，保养得当，还是跟以前一样好看呢。奴婢瞧着啊，可是羡慕了。”

闻言，好似发现了什么，慕容妙月猛然凑到铜镜面前，看着自己的眼角，只见那原本柔滑的眼角上正有一道细纹，好生晃眼。

心中郁结于胸，猛然一掌狠狠拍在桌案上，道:“放肆！”

这一声将浅夏吓坏了，以为自己又说了什么不对的话儿，才惹得慕容妙月生气，忙噗通跪在地上，道:“奴婢一时失言，还请娘娘恕罪。”

“你当然失言。”冰冷的声音不夹杂一丝感情，活生生让浅夏狠狠打了一个哆嗦。“你瞧瞧本宫这眼角，竟然长出了一道细纹，本宫还怎么有脸去见皇上？”

对于后宫女子来说，有一张美丽的容貌自然是好的，岁月蹉跎，就怕这端庄秀丽的容颜出了问题，那可就是欲哭无泪的事儿，也无怪乎慕容妙月如此愤怒。

浅夏心中一惊，忙抬头看去，只见慕容妙月眼角果真长出了一道清晰的细纹，让人恐慌。

“娘娘华贵大方，光是气场已经能够镇住场面了，容貌只是外在罢了。”浅夏小声斟酌着言辞，道:“更何况，这细纹也就是娘娘仔细端详，才能够发现，若是不仔细瞧，是看不见的，娘娘不必为此事担忧。”

岁月蹉跎，在美人儿俏丽的容颜上留下一道道**，这不是人力能够所左右的，故而，即便是浅夏也不能出上什么主意，只能以安抚为上上策。

闻言，慕容妙月猛然转过身来，方才温和的模样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充满冰冷和痛苦的眸子，恶狠狠道:“你的意思是，本宫如今是容不得皇上仔细端详了？还是说皇上根本不会仔细端详本宫？”

这可是天大的冤枉，浅夏暗道一声糟糕，心中思忖着对策。

“奴婢记得二小姐惯会治一种雪花膏，对娘娘的肌肤大有帮助，听说用了那东西，是能够吹弹可破的。”浅夏脑海中回想着那次慕容妙玉告诉她的事儿，说道:“不若娘娘去要上一罐儿来，那可着实是个好东西呢，一定能够淡化娘娘眼角的……细纹。”

闻言，慕容妙月也顾不得治浅夏失言之罪，忙从梳妆台上走下来，竟纡尊降贵地拉上了浅夏嫩水葱儿似得柔荑，道:“果真如此？太好了，本宫眼下正是需要这东西呢。”

手上温热的触感传来，浅夏失神的盯着自己的双手，只见慕容妙月的双手覆盖在自己手上，哪触感温良，让人心生暖意。

“娘娘放心，奴婢明日就去问二小姐要来一罐儿，让娘娘用上。”浅夏重重点头，说道。

闻言，方才的如花笑颜已经不再，颇为有些惆怅的松开手，回到软塌上，道:“既是这么好的东西，想也知道是十分重要的，她哪里肯轻易松口？”

这可让浅夏奇怪了，三步并作两步行至慕容妙月面前，跪在地上，一双巧手轻轻捏在腿上，让慕容妙月不由得闭上眼睛，享受着浅夏的服务。

“娘娘为何有此一言？您如今是与二小姐同一条船上的人了，无论如何，二小姐也该卖您这个面子，不说亲自送上那雪花膏，也该在奴婢去讨要的时候，双手奉上才显得庄重啊。”浅夏疑惑道。

双目猩红，微微睁开，日月无光了一般，腾出手捏着自己僵硬的脖颈，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叹息，道:“你懂什么？如今我与她虽然一致对外，可是那贱蹄子是个多事儿的，先前因为她的事儿，本宫没少被皇上厌弃，自然也就对她不好。况且她冷宫一行，本宫未曾救她出来。如今虽说她性子好多了，也不再处处惹是生非，眼高手低的，可本宫还是不放心。眼下，她怕是因这种种缘由，记恨上本宫了。她虽未曾言语，可本宫见识过形形*的人，是一清二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