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模样，倒是让卫灵素没了笑闹的心思，微微轻叹一声，点了点柳如烟的白玉额首，无奈道:“手提金缕鞋，妹妹今夜便如同那小周后一般，真叫姐姐羡慕。只是你这般飞蛾扑火，总是危险至极，叫我担心。”

闻言，柳如烟心中一暖，拉着卫灵素一双柔荑，感触良多。

“姐姐这个词用的不错，飞蛾扑火，真是相得益彰。”微微一笑，道:“我自然知晓与王爷在一起危险重重，可是情爱不就如同飞蛾一般，明知必死无疑，还是义无反顾吗？王爷今日送这金缕鞋来，可见他的心思，他待我是极好的，我也真心爱他，只万望将来东窗事发，不会害到他，便知足了。”

只是希望，那时她早已经报仇雪恨，亲眼见着往昔仇敌身首异处，便是死了也无憾了。

提及死，卫灵素心头一跳，双手抖了抖，忙怒道:“好端端的，提这个做什么？你个丫头，没得让我忧心。”

两人会心一笑，不再言语。

是夜，一道纤弱的身影摇摇晃晃出了虞柳宫，神色慌张，又带着十分的期待，缓步行去，瞧那目的地，分明便是落雪湖。

月明星稀，今夜的月色格外明亮，照在水洼地，很是清晰。不时有夜风袭来，吹在身上凉嗖嗖的。又向池塘深处行至几步，远远便瞧见那丰神俊朗的英姿，不时左右探望，显得十分焦急。

“王爷？”试探地小声呼唤。

很明显地瞧见那人身子一震，猛然回头看向柳如烟这处儿，瞧见是柳如烟，眼前一亮，三步并作两步地行至她面前，模样更加清晰。

“我很担心，宫中耳目众多，要递消息进去不容易，安宁海虽是我的人，可你我之间却不能让他知晓。我真怕你发现不了那暗格中的小诗，不会来呢。”缓缓呢喃出声，道出满心辗转。

静静听着，柳如烟红了眼眶，却微微一笑，道:“花明月黯笼轻雾，今霄好向郎边去！衩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缓缓念出南唐后主的词，柳如烟眉目如画，嗔怪地瞧了赵泺一眼，柔声道:“王爷今日可是害我做了一回那小周后，不知王爷准备怎样补偿我？”

闻言，赵泺哈哈一笑，多了几分洒脱之意，手中一管长笛，潇洒于天地间。

“那样一双金缕鞋，竟不能满足了烟儿？”

想到那双流光溢彩的金缕鞋，柳如烟眉目见便多了几分温柔之意，细声道:“金缕鞋自然是好的，只是我却不能整日里穿着它出去，珍奇物件束之高阁，实在可惜。”

转而又道:“那金缕鞋巧夺天工，上面的每一颗南海珍珠，每一丝极地金线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你定然是花了大价钱，这般奢靡，倒让我不安了。”

闻言，赵泺不在意地一笑，轻轻转动了几下长笛，朗声道:“王府宝物之多，数不胜数，我让他们全都拿去做了这金缕鞋，如今我可是真正的孑然一身了。”

这般心思，是个女子也感动了，柳如烟丝毫不例外，只吸了吸鼻头，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道:“如此，你可算是倾家荡产了，就只为这一双金缕鞋，当真不值得。”

赵泺听了，幽幽叹息，道:“不，值得的。赵泺今生能遇到如烟儿这般女子，实在是我之幸事。为了你，即便是倾家荡产，也是值得的。”

甜言蜜语向来腻死人，柳如烟面上如红霞飞过，嗔怪道:“你潇洒半生，倒惯会说这些话哄女子开心，真让我大开眼界。”

闻言，赵泺正要说些什么，却察觉微风拂过，见柳如烟身上抖动了一下，忙将身上的披风解下，为她披上。

“如今秋日将至，更是夜凉如水，怎地穿这么单薄便出来了？叫我心疼。”

拢了拢披风，两手交握，手心中的暖意却仿佛驱赶了寒风似得。

谁说秋日的夜风，透尽骨子里的凉呢？

淡淡一笑，道:“是我失策了，白日里还有些热气，谁知一入夜，却这般冷。”

四目相顾，便胜却人间无数。

这一夜，月朗星稀，二人身影交叠，月色更浓，却被一道乌云遮住，仿佛羞于见地上那令人脸红心跳的一幕。

事后……

娇弱的躲在赵泺怀中，柳如烟面颊上挂着两道红潮，柔声道:“想不到那安宁海竟是王爷的人，这个棋子真是隐秘。”

闻言，赵泺叹息一声，好似想到什么，良久才说道:“这是母妃生前为我安排的一颗棋子，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职位，可正因为这样，必要时刻，能够救命。”

柳如烟不说话了，当今皇上是怎么得来的皇位，她十分清楚，因此也明白太妃的心思，便是怕有朝一日，赵泺性命垂危，指着安宁海以命相护，保他周全。

“向来慈母多惆怅，太妃为了王爷，当真是绞尽了脑汁，能够想到安宁海，也实在是不容易。”

轻叹一声，赵泺又道:“今夜相约，实是另有缘由。”

“是何缘由？”柳如烟疑惑道。

伸手将洒落在她发间的素花捻下，这才道:“南疆暴乱，皇上命慕容重华为大将军，我为副将，随军出征。这一走，恐怕还不知道何年何月能回来，甚至于，还能不能回来。我心中牵挂着你，便想着在走之前，看你一眼。”

什么？这个消息真是让柳如烟心中忧愁。

“这么快？”急声道:“你可有做好准备？战场刀剑不长眼，你千万小心。”

男儿志在四方，战场艰险，柳如烟这个深闺妇人也是知晓的，自然十分担忧，可她又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这种感觉，可真是不好受。

“明日一早便走，我已经将一切都收拾好了。”赵泺叹道。

柳如烟眸中那明晃晃的担忧与不舍，实在让他不忍去看。他本孑然一身，出征算得了什么，他从来也不在乎。可是自从有了柳如烟，他一颗真心全用在了柳如烟身上，如今突然要随军出征，心中竟满是不舍。

“慕容将军应该比你更加愁苦才是。”柳如烟摇头叹息，道:“一方面，因为可以逃离长乐公主身边而喜不自胜，另一方面，因为又要远离京师，远离皇后身边而愁苦。这个中滋味，当真是让人无奈。”

闻言，赵泺又想起那个好友，无奈地摇头，说道:“人各有命，他与皇后娘娘都是恪守礼教之人，两相折磨，又是何必呢？倒不如你我这般，虽明知犯了大忌，可却两心相悦，到底是好上许多的。”

此言虽不中听，到底是大实话。

柳如烟略微思索，只觉得自己当初若一直坚持着恪守礼教，如今两相折磨的，又多了她与赵泺二人，实在不值当。她本也是读着《女诫》《女德》长大的名门闺秀，许是因着前世受尽折磨，如今重活一世，才更加明白两情相悦的可贵，无视了礼教罢了。

如此一想，倒有些感激赵泺了。

“明日便出征，事发突然，你都能想到与我话别，慕容将军想是也乎寻了皇后吧？”

想到今日向皇后请安时，颜如玉那弱不禁风的身子，仿佛风一吹便会倒下似得，若是得知了这个消息，还不定怎么伤心呢。

闻言，赵泺略微沉默，这才从怀中拿出一只锦囊，交给了柳如烟，闷声道:“那个闷葫芦，哪里会放下礼教，去寻皇后娘娘？况且长乐公主看的紧，实在出不来。不过闷葫芦也算不是太过迂腐，托我将这东西交于你，代为转给皇后，全了他的相思之情。”

听他一口一个闷葫芦，柳如烟诧异地挑眉，接过锦囊，万分谨慎地塞入了衣衫中。

“你只管叫他放心，我必然将东西送到皇后娘娘手中。”顿了顿，又道:“也会将他的深情告知皇后娘娘。”

这便是要助二人一臂之力了？赵泺诧异地看了柳如烟一眼，笑道:“烟儿何时改行做了媒人，替人牵红线？”

闻言，知道他特意打趣，柳如烟嗔怪地瞧了一眼，道:“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古人说的好，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不过是见他二人相爱却不得相守，实在不忍心，便暗中帮衬一把罢了。其余的，也做不了那么多，只能瞧他二人的缘分了。”

轻笑一声，握紧了柳如烟一双纤纤玉手，道:“烟儿玲珑心思，只是那闷葫芦却止步不前，真让人恼火。”

又将柳如烟的身子揽过去，向来举止有礼的南阳王竟大胆的凑过去，在柳如烟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道:“烟儿，本王舍不得你。”

此言一出，柳如烟的眼泪便如同决堤的虹桥一般，缓缓落下，珍珠似得眼泪，让人心碎。

一双大手轻轻刮去，柔声道:“烟儿莫哭，我必定平安归来，不叫你好等。”

闻言，柳如烟双手交握，哑着嗓子道:“这可是你说的，必定平安归来，不叫我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