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莫要伤心了，锦绣看了难受。”

可怜锦绣，自己哭的泪流不止，还要来安慰柳如烟，此情此景，实在让人心中无奈。

“你叫我如何能够不伤心，此番我只愿自己永远不嫁，陪在府中与母亲作伴。”

每个归家的女儿，对自己的母亲总是牵肠挂肚，百般不舍。柳如烟这般，也的确是能够说得过去的了。

虞柳宫位西，延华宫位东。

“你个贱蹄子……”女人张扬跋扈的声音随风散开。

天色将晚，柳如烟经过御花园，欲回虞柳宫。谁知，还未回宫，便闻御花园深处辱骂声。主仆二人互相对视，十分诧异。

“走，我们去瞧瞧。”

拉着锦绣，柳如烟便向御花园深处行去。

锦绣点点头，十分赞同，忙跟着柳如烟而去。

“小贱蹄子，本宫只让你烹一壶菊花茶来，可你呢？竟端来了一壶橘皮茶。天气炎热，菊花解暑，橘皮上火，你是嫌本宫还不够热吗？”

慕容妙月坐在石凳上，一双妙目如欲喷火，恶狠狠地训斥跪在地上，簌簌颤抖的宫婢。

“娘娘饶命啊，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是听错了，以为娘娘说的是橘皮，求娘娘饶了奴婢吧……”

宫女吓得面如土色，只知道跪在地上，不断磕头求饶。

“以为？你的意思，这还是本宫的不是了？是本宫没有说清楚？”慕容妙月不依不饶道。

“不，不是，是奴婢的错……”

“哼，来人，将这贱婢拖下去，立刻打杀了。”冷哼一声，慕容妙月一双凤眸上都沾染着怒意。

这一切都被柳如烟看在眼里，那名宫女额上被砸出一个碗大的疤来，血流不止，实在是让人心惊。

见慕容妙月要将那宫婢打杀了，柳如烟有些不忍心，好歹也是一条性命啊。

忙走上前去，笑着道:“这不是顺贵嫔娘娘吗？妾身见过娘娘。”

低眉顺眼，微微侧身行礼。

见忽然有人到访，又是正得盛宠的柳如烟，慕容妙月心下实在厌恶，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

“怎地，柳良人不在盘龙殿侍奉皇上，跑来这御花园作甚？天气炎热，我们这些姐妹不受宠，来此乘凉罢了。怎能比得过柳良人如今荣获圣恩呢？”

慕容妙月一向仗着家世显赫，在后宫作威作福，是以，遇上了得宠的柳如烟，也是半点也不留情面。

明里暗里的嘲讽那般明显，柳如烟却丝毫不在意，笑了笑，道:“妹妹得皇上恩宠，回了府中一趟，现下才回来。不想，竟遇上顺贵嫔在此**奴婢，忍不住便前来观看。”

慕容妙月哪里就能够忍了这口气？当下凤眸一凛，怒瞪着跪在下首的宫婢。

“哼，这贱蹄子也是胆大，竟敢得罪本宫，本宫今日便要将她打杀了，以儆效尤。”

闻言，宫婢身子狠狠一抖，满脸是泪，向前跪着移动了两步，拉住慕容妙月宫装下摆。

“求娘娘饶命，奴婢不是有意的……”

“贱婢！”怒斥一声，一脚便将宫婢踢开了。慕容妙月怒不可遏:“你伺候本宫如此不尽心，本宫岂能饶你？来人，将这贱婢拖下去，乱棍打死。”

宫婢听闻自己即将性命不保，自是一番哭闹恳求。

慕容妙月向来辣手无情，想这宫婢自然不会保全了性命的。如此危急关头，可要如何是好？

看到宫婢求助的目光，柳如烟心中微微一动，娥眉微蹙，罢了罢了，好歹是一条人命，终究是不愿意袖手旁观。

“且慢！”柳如烟突然出声制止，在场的人皆回头瞧她。

“怎么，柳良人想管这事儿？”慕容妙月勾起唇角，绽放出一抹凉薄笑意，让人心惊胆寒。

微微摇头，上前行至慕容妙月面前，态度恭谨。

“到底是一条人命，顺贵嫔就当是怜悯她不知事儿，莫要与她计较了。陛下最是恪守理法，主张以仁治天下。若是知晓顺贵嫔如此与一宫婢计较，仅因着一盏茶水便要打杀了一条性命，恐怕陛下会对顺贵嫔娘娘有不同的看法。”

几番斟酌言语，实在不宜与慕容妙月正面对上，只好拿了赵轩当做挡箭牌，还希望能够化解了这一场尴尬。

闻言，顺贵嫔娥眉微挑，眉宇间一股狠戾之气倒是消弭了几分。

微微点头，道:“陛下仁慈，我等后妃自当唯陛下马首是瞻。柳良人所言不差，虽做错了事儿，到底是一盏茶水。也罢，本宫今日就饶了这贱婢一条性命。”

见她终于松口，柳如烟便放松了许多。杏眸忙横了宫婢一眼。

“杵着作甚？还不快多谢顺贵嫔娘娘？”

总算是救了这宫婢性命，柳如烟放松的同时，还有些微恼。自己虽然重活一世，明白了许多道理，可到底还是没法子袖手旁观，心慈手软，终究难成大事啊。这毛病什么时候才能够改掉呢？

“多谢娘娘不杀之恩，多谢娘娘……”宫婢忙跪在地上，不断磕头，面上满满都是感激与喜悦，竟是喜极而泣。

“行了，你要谢的人绝非本宫。”慕容妙月伸出纤细的手指，甲圆上豆蔻丹红，十分艳丽。“若非柳良人出手救你，本宫可没这么轻易饶过你。”

闻言，不知为何，柳如烟心中竟有一丝不好的预感，下意识地推拒了此言。

“哪里就是我救了她？若非姐姐心善，任凭妾身口灿莲花，也是保不齐她的性命。要我说啊，这还是应该多谢姐姐才是。”

眸光带笑，三分俏丽，七分端庄。

慕容妙月虽面上笑意吟吟，可是暗藏在袖袍下的一双青葱玉手已经紧握成拳。

就是这样一副模样，每每见到，她都恨不得将之一把撕碎了。凭什么她出身高贵，却不及眼前这女人一分半分的受宠？且入宫这么久，腹中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可是那新进宫的贱蹄子都有了龙嗣，就连那林挽月竟也有六个月的身子。

无边的嫉妒，已经快要让她发疯。她疯狂的希望将一切凌驾于她之上的女人都踩进泥潭，只有这样，她才能够开心。

“柳良人心善，若非你提点，这丫头恐怕早已经尸横遍野。”

言及此，便转身对着宫婢，再也不给柳如烟说话的机会。

“虽饶了你，可你这般粗心大意，实在不能留你继续在本宫身边伺候了。从今日起，你便不是我延华宫的奴婢了。”

闻言，宫婢猛然抬头，满眼的不可置信与绝望。只呆滞了一瞬间，便忙跪在地上不断磕头，就连额上汩汩流出的鲜血也顾不及。

“求娘娘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一定不会如此的……”

后宫宫婢，若是被扫地出门，便证明伺候不周，根本就没有哪个宫里敢再收留了。顺贵嫔此举，根本就是断了她的生路，还不如直接杀了她，给她一个痛快来的好。

“放肆！”慕容妙月退后一步，躲开宫女伸向她裙摆的手。“你个贱婢怎地这般不识好歹？本宫已经放你一条性命，你可莫要得寸进尺了。”

言罢，便再也不理会宫婢，转身便看向柳如烟，又恢复了笑意，如沐春风。

“这天色越发暗了，本宫也该回去了，柳良人也莫要在此逗留了，免得皇上忧心。”

柔柔一笑，转身在一众宫婢的簇拥之下，离开了。一道纤细的身影还留在原地，对着慕容妙月不断磕头，微弱的求饶声随风散去。

“小姐，咱们回去吧。”

锦绣微微摇头，瞧出了柳如烟动了恻隐之心，忙拉住她。她家小姐一直都是菩萨心肠，可这后宫不比外面，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收的，心慈手软，只会死得更快。眼下正是多事之秋，还是不要平白惹下事端，免得给人诟病。

“这……”看着宫婢涕泗横流，满脸鲜血的模样，柳如烟越发觉得她可怜，这步子竟是怎么也迈不动了。“这宫婢如此可怜，我今日救了她，反倒算害了她。古语有云: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也罢，帮人帮到底，我总不能不管她了，平添一笔罪孽。”

微微摇头，还是决定救她一命。

起身行至宫婢身旁，柔和一笑，道“你也莫要再求了，顺贵嫔已走远，听不到的。如若你肯日后尽心伺候，我就住在虞柳宫的含烟阁，你便随我走吧，以后就是虞柳宫的人了。”

“谢谢娘娘，谢谢娘娘。”

闻言，宫婢抬头，眸中充满迷茫，随即又露出狂喜的模样，知道自己得救了，忙跪在地上磕头。

“起身吧。你既然跟了我，就要忘记从前的一切，要认明白自己的主子。你知道轻重的。”

虽然给了她一条生路，可为了稳妥起见，该敲打的，是断断不能少。

“奴婢知道的，娘娘能够救奴婢性命，收奴婢在含烟阁做事儿，已经是给了奴婢一条生路。娘娘对奴婢来说恩同再造，奴婢日后只认娘娘一个主子，绝无二心。”

言罢，眸中含泪，声音哽咽，又是深深一拜，久久都不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