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骁沉默了一会,然后抬脚。
安凉的重心随着他下沉,稳住,又下沉。
像船,在波浪上起伏,颠簸却安稳。
她好喜欢这种感觉。
所以,他背着她下了台阶,她也不想下去。
“安凉,你不生气么?”楚骁感觉到背着的人不想下来,也就由着她去了。
“生气。你把我当成物品交给了别人,我自己找回来了,你却把我丢下了。”安凉伏在他的脖颈,像藏在了世界上最温暖,最安全的地方,声音闷闷的,“丢一次不够,你丢了三次。你还跟我说了那些让我伤心的话……”
她不说了,只剩下呼吸轻轻浅浅地扫着楚骁。
十一下。
她的呼吸拂过他第十一下,她再次开口:“本来不想回来了。但是,想了想,人生很短,不想浪费太多。”
楚骁木着心,想着她这句话,不想浪费,是因为,她知道有一天她还是会原谅他,会回到他身边么?
他绷着弦,一刻也不敢放松,很怕突然就心软了。
明知道危险,但他还是不停回想,她那句话的意思。
“你还要推开我么?”
扑在他脖颈上的呼吸没那么近了,失去温热,便剩下更冰的冰冷。
不过,她很快又靠过来,这次软软的发丝蹭着他:“我回国什么也没带,你推开我,我就只能流落街头了。”
说完,她紧了紧胳膊,把逻辑补充得更严谨:“我给百里打完电话问好你在哪里,就把手机丢了,我现在是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楚骁在她补充好逻辑之前就想好了回答,等她说完,就接上去,像是从来没有犹豫动摇一样:“我还有应酬,先让百里送你去酒店。”
应酬。
安凉闭上眼。
小时候,在所有小朋友都抱怨自己爸爸工作忙,有应酬的时候,她却在偷偷羡慕他们。
她也好希望,有一个男人,对她和妈妈说,今晚有应酬,要晚一点回来。
晚一点。
但是会回来。
“晚一点,你会回来么?”她轻轻地问,怕碰碎了一场梦。
“要出差。”
她趴在他身上,所有触感都是和刚刚一样的,安全踏实的感觉也一分没有减少。
可是。
不属于她。
就像其他小朋友的爸爸,她看得见,甚至能想象出来他们的温暖。
但是,不属于她。
她弯了弯唇角,笑了一下,两只纤细的小腿晃了晃:“不能不去么?”
她的语气软糯,但眸子里空空的,只能靠凉凉的月色撑着场面。
“是工作。”他回得又长又短。
对于干脆的“不能”有点长,对于安慰解释有点短。
“哦……”她拖着长音,像个小娃娃。眸子里最后一点光沉在湖底。但是,声音依旧软绵绵的,“真是个狠心的男人。”
听起来一点不像抱怨,倒像是在娇嗔。
他沉默。
“好了,放我下来吧。”她拍拍他的肩,从他的身上蹦下来,仰脸看他。
脑海里有三个选择:少喝一点酒。我会等你回来。出差的时候要注意安全哦。
“工作哪里有我重要?你陪我吧!我真的很想你……”
她选了第四个选择,最不懂事的选择。
她揪着他的衣角,却一点力气也没用。
她知道他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