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看来，瑞王厉无疆是一个十分古怪的人。

因为他对许多事情都有一种追根究底的态度，但也不过如此罢了。他只是想要知道，仅此而已。

就算因此得知了什么秘密，也并不打算利用起来。

他对这些完全不感兴趣。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尽管身份尴尬，待人冷漠，性子古怪，厉无疆反而却是一众皇室成员中最得明康帝信赖的人，这份恩宠尤在那些皇子之上。

而原本以他这先帝嫡子的身份，明明是最应该被身为先帝的弟弟，却继承了皇位的明康帝防着的。

毕竟即便先帝去世时厉无疆年纪尚小，却也是最理所当然应该继承皇位的人。

说的再简单一些，厉无疆只对探索解谜这个过程感兴趣，结果只是顺带的，至于这个最终结论是不是可以带来什么利益，他本人并不在乎，也不想去使用。往往在得出结论，验证了自己的想法后，厉无疆就对接下来的事情毫无兴趣了。

他一点儿也不喜欢争权夺利，至于说抓住其他人的漏洞作为把柄达到自己的目的，在他看来是一件十分愚蠢的事情。

因而在发现那几位老大人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盯着熙明华不放之后，厉无疆就开始了调查。

说实话，几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还是身居高位，内阁的大佬，总是盯着熙明华这么一个没爹没娘的小姑娘，抓住一点儿错处就不放，这不是死变态么。

大燕的内阁成员都是死变态什么的，这国家没前途了。

厉无疆觉得自己身为大燕的王爷，有责任对这件事进行调查。

——他去找冯奇人帮忙的时候，是带着一脸正气这么说的。

为了可爱的小师妹什么的，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而结果却是有些出乎意料，实际上真的挺糟糕。

“什么？师兄的意思是那几个内阁大佬真的是什么，死变态吗？”

厉无疆苦笑：“比这个还糟。”

这是大约二十多年前的事情，那时的九禹山有两位风华绝代的弟子，一个是如今的国师游少卿，另一个则是他的师兄秦少佐，可以说是一时瑜亮风头无二。

倒霉就倒霉在这个秦少佐身上，或许是因为拥有了超越常人的知识的缘故，他的野心也不断膨胀，在京城翻云覆雨搅乱朝堂参与夺嫡，而他支持的人在继位无望之后选择了造反，当时的京城是如今难以想象的混乱和血腥。

造反失败后秦少佐选择了逃跑，而且十分顺利的逃到了西凉国去，据说现在在西凉国混得不错。

有了秦少佐这么一个先例，那些经历过这场动乱的老大人自然一个个都盯着九禹山不放。

特别是九禹山这代唯一的弟子熙明华，当然就成了众矢之的。

这跟性别无关，国师并不是什么官职，历史上也有女弟子继承的先例，并不是什么不能被人接受的事。

问题在于……

“我懂了，因为有秦少佐造反的先例，所以像我这样的人，在他们看来应该是内心充满怨恨无君无父天生反骨……当然要好好盯着防止再出什么问题。”熙明华冷哼一声，一方面觉得这些老大人果然是上了年纪大脑僵化，另一方面也是对秦少佐的不满。

“说起来也是我连累了你。”厉无疆苦笑，“他们不知道你并没有继承那些知识。”

熙明华摇头：“这叫什么话，反正我本来也没有那个天赋，何况就算他们知道了，也会照样觉得我早晚有一天要造反的。可见朝堂上的党争倾轧实在是不少，这些老大人表面上一个个忠君爱国的，背地里可未必就没有做什么坑害别人的事。他自己是什么人，看别人当然会觉得跟他一样，要我说，傻子才去造反呢，当皇帝有什么好的。”

厉无疆觉得自己心里都要开花了。

很多人都觉得他是有病，明明是先帝嫡子但是对皇位半点儿兴趣都没有，现在也是天天的不务正业，可是他就是不感兴趣不想当这个皇帝，他想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招谁惹谁了？

就算他不继承皇位这不是还有明康帝吗？而且明康帝在位这些年，大燕的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有什么不好的。

当了皇帝可就没办法做自己喜欢的事了，否则那就叫昏君，比如那个北宋的某某，书画是一绝，对治国安邦有用吗？

然而能够理解厉无疆的人寥寥无几。

就像熙明华说的那样，自己是什么人，看别人就会觉得跟他一样，他自己是个野心家，自然看谁都觉得像是包藏祸心。自己一心追求权力，自然觉得别人都在背地里养精蓄锐。

厉无疆真的很想说，他不是他没有。

在这方面，他跟熙明华可谓是同病相怜。

每个人都觉得他们两个有问题有坏心，其实厉无疆只想安稳的当个太平王爷过自己的小日子，熙明华也不曾想故意害谁。

“难怪师兄会提出过继这件事。”熙明华点头，过继之后就基本上跟林元白没有什么大义名分了，到那时她孝敬林元白那就是锦上添花，不像现在做了也不对不做更不对真是能逼死人。

更何况，如果过继去了二房，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熙幼薇的坟前磕头上香，在她的心里，熙幼薇才是她的母亲！

厉无疆心中其实已经有了大致的谋划，只是这到底还是要看熙明华的意愿，如果熙明华不同意的话，厉无疆是不会出手的。

打着为别人好的旗号，却枉顾他人的意愿去做事，厉无疆是不会这样做的。

“如果能够过继，当然是最好不过了……”熙明华的鼻子突然一酸，“我现在清明忌日都不能去给二婶上坟上香……”

前世她嫁人前是如此，成了八皇子妃后，更是完全没有了这个机会！

厉无疆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握住了熙明华的手，声音温柔，却有着令人不会怀疑的力量：“放心，这件事你不需要担心，一切有我。”

熙明华一怔，突然落下了泪来。